陈栖叶以前不认为这是个大问题,还觉得秦戈孩子气挺可爱,什么都能成为撒娇的理由。他现在才意识到秦戈是真的有些偏执,连林记这样相识多年的好哥们好兄弟都会让秦戈有危机感。
陈栖叶继续跟秦戈吵:“你无理取闹!”
秦戈我行我素。陈栖叶越硬气,他越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好像他就是这样的人,不会改了,陈栖叶自己看着办吧。
“你……幼稚!”陈栖叶说不过秦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就忿忿地离开了。
这还是两人自复合后第一次不欢而散。当他们还是温临中学的高三学生,陈栖叶永远是会为了满足秦戈需求让步妥协的那一个,久而久之,秦戈把陈栖叶对自己的驯顺乖巧当成理所当然,浑然不知他们即将成为离开潭州的大学生,不应该再像高中那样过家家似地谈恋爱。
秦戈单方面和陈栖叶冷战。陈栖叶也沉得住气,秦戈不给他打电话,他也不再主动联系秦戈。补习班在这之后进入最为紧张的结课测试环节,秦戈每天不是在备课,就是在上课,只是当他站在讲台上,他再也看不到一个身影在关闭的教室后门外张望,垫起脚尖摇摇晃晃,只为能透过从后门上方那一小块玻璃看到自己,当自己也注意到他的到来,他会竖起大拇指,冲自己投来赞赏的目光,笑起来时两颊会有酒窝。
那两个小酒窝是如此甜美,日思夜想出现在秦戈的梦里。秦戈无可奈何,只得在补习班结束后缴械投降,拨通陈栖叶电话后还没等对方说话,就咬牙切齿地哀怨:“我跟你道歉总行了吧。你怎么能这么狠,在我的世界里整整消失了八天。”
陈栖叶在电话那一头沉默。秦戈臭脾气差点又上来了,他仔细听陈栖叶短促的喘息,才发现陈栖叶连呼吸都是困难且沉重的。
秦戈大惊,赶忙询问陈栖叶现在在哪儿。
而当他火急火燎抵达市医院的重症病房外,护士告诉他03床的癌症晚期患者陈悦已经转去临终关怀病房。
第64章海边民宿
秦戈本应该拔腿就跑,但他伫愣在原地,头一回听说医院里还有这种地方。
他顺着指示走进住院部的电梯抵达最顶楼。电梯门开后,他眼前的走廊墙壁漆色温暖,上面是嫩黄,下面是粉红,温馨得像个洋溢着欢声笑语的幼儿园,而不是收治毫无治愈希望的重症病患。
秦戈回过神,从电梯里走出。他左侧的护士台下方贴着诊室介绍和开设目的——让人生的最后一程更有尊严。
秦戈询问护士陈悦在哪间病房。他往走廊尽头走去,一路上开着门的病房里都有两张床,没有单人间。
公立医院的床位不论在哪儿都是紧俏的。
秦戈拧开门把手后没像以前那么冒冒失失,且做了一定心理准备,但当他看到跪在病床前的陈栖叶,他的心还是跟着一颤。
陈栖叶背对着门口,为了和陈悦靠得更近些又不压到她的身子,弯着的那条腿跪在椅子上。他捧着陈悦干瘦的、手背薄薄皱皱覆了一层皮肤的手,姿势一动不动。陈悦的眼眸往门的方向瞟,陈栖叶才扭头,看到了呆呆站在原地的秦戈。
秦戈连忙上前站到陈栖叶身边,一看到陈悦现在的状态,就于心不忍地垂下眼眸。陈悦本来就瘦,确诊后更是日渐衰败,生命力被一丝一丝地抽走。陈栖叶原本还挺乐观,因为上次复诊的时候,医生亲口说过靶向药的抑制效果不错,可当他们上个星期再去医院,医生给头晕乏力的陈悦做完检查后什么药都没开,就只是让他们回去。
医生的意思是陈悦的病情已经很严重,连放疗的必要都没有了。陈栖叶不相信,跟医生说自己母亲每天都正常吃正常睡,偶尔还会散会儿步,只是有些头晕罢了,怎么就没治了呢。
医生只能把化验报告一张张详细讲解给他听,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脑部压迫到中枢神经,所以他母亲才会头晕。
陈栖叶失魂落魄,回到新租的房子里后还是没缓过来,好像得不治之症的人是自己。与他相比,大限将至的陈悦反而异常淡定,她把放着拆迁款的存折交给陈栖叶,希望陈栖叶拿这笔钱读大学。
陈悦这是在交代后事。陈栖叶直摇头,说自己查过很多资料,只要坚持吃药保持乐观,很多癌症患者都能再活三年五年,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他相信自己母亲会成为被眷顾的那一个,他的好运气像是用完了,当天晚上,陈悦就开始发高烧,呼吸困难头晕眼花,被救护车送进急症后先在普通病房住了一天,但不管怎么用药脑压都降不下来,第二天突然昏迷不醒,只能进icu抢救。
icu的花费一天就要五位数,在里面待得越久,患者家属的经济压力越大。陈悦是癌症晚期,重症病房里的设备只能维持她的生命特征,但陈栖叶还是毫不犹豫把拆迁款取出来交医疗费。
他当然知道陈悦更希望这笔钱花在自己身上,而不是扔进医疗的无底洞,但他如果不这么做,他会后悔一辈子。icu不允许陪床和探视,陈栖叶那几天就一直等在病房外,饿了就啃个面包,困了就缩着身子睡在医院的硬靠椅上,久而久之连白天黑夜都分不清,他等到的不是奇迹,而是病危通知书。
医生提出的抢救方案是上呼吸机,陈栖叶直点头,还天真地相信自己母亲会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