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糟心的是这一向他为了他五舅舅的死支了一些钱,接到那张&ldo;着即停职&rdo;的命令,到总务科给算薪水,他到手的是:交通银行的五元钞票一张,&ldo;广东省造&rdo;的双毫银币一枚,铜子儿九个。
&ldo;落伍了!&rdo;他颤着声音。
白骏太太埋怨他丈夫不该把以前那个上尉的差使辞掉。
&ldo;那个事情虽然钱少,倒是个长久的。这里……本来我……&rdo;
&ldo;哼,现成话倒会说,真不敢领教。……我辞的时候你倒一点也……&rdo;
&ldo;我不是说叫你两面兼着么。&rdo;
&ldo;兼!你晓得个屁!&rdo;
李益泰似乎消息灵通。他差不多天天到白骏家里来,抿抿嘴,扬扬眉,说些官场上的事。
&ldo;云处长这回恐怕……&rdo;
&ldo;你怎么会知道?&rdo;
&ldo;我当然知道。&rdo;
真奇怪,他许多话是对的。
&ldo;你有没有一点活动?&rdo;白骏嫉妒地问。
&ldo;活动总得活动一下,&rdo;那个挺挺胸脯,&ldo;不然这么下去怎么办。&rdo;
白骏太太用了种种方法去想李益泰这些话是吹牛,同时又努力去记一记‐‐他们夫妇俩和李益泰吵过嘴没有。
她丈夫抽了一口气想着那天的大请客,可是那像前一辈子的事:过去了,不会再来了。他轻轻哼着:
&ldo;人生几何,对酒当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对酒……人生……&rdo;
他记不清究竟哪一句在前面,哪句在后面。
&ldo;譬如朝露……&rdo;
白慕易什么都不言语。他想着自己,瞧着白骏。别人也没了差使,他老住在别人家里吃住总有点不大那个。
五块钱钞票。……
家里也许又得写信来催他寄钱哩。
&ldo;白六,一个人想什么啊?&rdo;李益泰叫似地说。
白慕易苦着脸用鼻孔笑一声。
那个用手撑在白慕易坐着的椅子的靠背上。
&ldo;你差不离一直没闲过。‐一闲下来就仿佛怪耽心的。我倒闲了这么久,我可……不过我……&rdo;
他把自己的手收回来插到裤袋里,眼瞧着天花板。
&ldo;这回你拿了几个钱?&rdo;
&ldo;五……五……&rdo;他踌躇着要不要老实告诉别人。&ldo;我亏空了。真糟了心。&rdo;
&ldo;别只着急呀,着急有什么用?&rdo;
接着他说他在活动着。可是他暂时不宣布活动些什么。他又贴近白慕易的耳朵,告诉白慕易他要到别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