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桓懒洋洋地说:&ldo;我又不是做白工。&rdo;
长者胡子一翘。
褚桓毫不客气地说:&ldo;我准备拐走你家族长,这些日子你要是闲得没事,就再培养一个吧。&rdo;
长者眼角一抽,好像是行将吹胡子瞪眼瞪眼的先兆,褚桓已经做好了挨两拐的准备,可是等了半天,长者却只是透过那双浑浊的老眼,肃然无声地打量着他。
褚桓不由自主地动了动脖子‐‐南山啃的牙印早就消退了,但他被长者这种目光盯着,还是不由得心里毛毛的。
&ldo;我们的前一任族长,时机与环境刚好,等来的人却不对,&rdo;长者说,&ldo;这一任的族长比他阿妈运气好一些,你却来得不合时宜。&rdo;
褚桓:&ldo;我没觉得自己不合时宜。&rdo;
非但没觉得自己不合时宜,他反而觉得这是他一生中最好的时候,纵然就这么死了,也算是求仁得仁,不能说悲惨了。
长者却从他那一脸春意看出了什么,山羊脸正色下来,摇了摇头,沉声说:&ldo;那就是我要跟你说的下一件事,如果你觉得此时是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那我劝你最好别进陷落地。&rdo;
褚桓一愣。
长者:&ldo;你们那里有一个词,叫&lso;盛极必衰&rso;‐‐没有人知道陷落地是什么,将人吞噬到什么地方,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以来没有逃出来的,但是我族多年在这里,我心里隐隐一个猜测。&rdo;
褚桓:&ldo;什么?&rdo;
长者:&ldo;强大的人太多了,他们通常都不会被困在自己的低谷,你懂吗?&rdo;
褚桓一愣。
长者看着他,高高地举起手里的拐杖,站在无风无雨的山间,舒展眉目,将拐杖杖头在褚桓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仿佛烙下了某种祝福。
&ldo;去吧。&rdo;他说。
&ldo;等等,我还有个问题。&rdo;褚桓忽然想起来,&ldo;长者,有一个人,应该是你们守山人,男的,看起来有四十来岁,个子很高,手指有一点畸形……&rdo;
长者蓦地睁开眼,一把抓住褚桓的肩膀:&ldo;你在哪见过他的?&rdo;
&ldo;梦见的,&rdo;褚桓说,&ldo;他是谁?&rdo;
长者沉默半晌,拐杖轻轻地敲打着地面,他眉尖微微耸动,显出某种风烛残年般的感叹,好一会,才说:&ldo;那是……我的父辈了。&rdo;
&ldo;他名叫吉齿古,意思是&lso;长刺&rso;,是那一代人里族里首屈一指的勇士,有一次野外遭遇食眼兽,他的伴侣死在了那次战斗里,从那以后,他就有点疯了。&rdo;
褚桓:&ldo;疯了?&rdo;
长者:&ldo;他孤孤单单地自己生活了几年,疯得越来越厉害,有一次山门转到这个世界,他留了字条离开了,说是去了陷落地,从那以后,没有人再见过他。&rdo;
褚桓:&ldo;没有音讯?&rdo;
长者皱着眉,仔细追忆了片刻,而后摇摇头:&ldo;没有‐‐对了,我小时候时常到他的院子里玩,他疯得厉害的时候,跟我说过几句话。&rdo;
&ldo;什么?&rdo;
&ldo;他说&lso;陷落地是一个意识,叫人什么都不能想&rso;。&rdo;
褚桓皱起眉,飞快地在心里将这句话掰开揉碎了想了半天,犹疑不定地问:&ldo;那是什么意思?&rdo;
长者:&ldo;疯子的话,那谁知道?&rdo;
这时,守山人与守门人似乎都已经交涉完毕,好像是要出发了,小芳突然崩溃似的跪下来,抱着南山的腿大哭起来,而鲁格一脸水鬼似的漠然,没有喜怒哀乐似的站在一边,旁边的袁平远远地冲褚桓挥着手,大意是&ldo;说完了没有,你快一点&rdo;。
褚桓再无法从长者那里获得更多的信息,背着那句表意不明的话,心事重重地向着他们走了过去。
最后,四个人‐‐南山,褚桓,鲁格,袁平,踏上了即将通往未知死地的路。
袁平看着死死关着的山门,忍不住问:&ldo;我们怎么走?&rdo;
南山想了想:&ldo;上山吧,从山门上面爬过去,找一根绳索……&rdo;
他话音没落,熟悉的震颤与&ldo;隆隆&rdo;声响起,几个人都吃了一惊,只见那紧闭的山门好像听见了他的话一样,忽然自己打开了,门那一边,尸山血海荡然无存,只是一片茫茫的阴霾,仿佛是通往另一个世界。
南山点着了族长权杖,冷冷的火光亮了起来,他像是秉烛夜行般地将它举起来,走在了最前面。
身后响起窸窣的脚步声,褚桓回过头去,只见两族人不分男女老少,全都站在他们身后,族人们每个人手持一根点着的骨头,沉默无声地目送他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