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转过身,走过马路。自己在路灯照射下投射出来的影子重叠在砖墙上。回到休旅车打开车门时,蝉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是对决。」鲸回过神时,话语已脱口而出。
铃木
在槿的车内两人几乎没有对话,儘管有说不完的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心情复杂。
铃木坐在副驾驶座望著车窗外的夜景,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前往品川了,但可能是因為天黑了,感觉就像奔驶在陌生的土地上,只看得见对向车道的车灯。白光渗入阴暗的车窗,像线一般延伸出去,由於看不见车体,车灯仿佛亡灵般来来往往。
脑袋重重点了一下,铃木发现自己差点睡著了。
「不要紧吧?」他听见槿的声音,铃木回答不要紧,觉得头狠重,发疼。或许是比与子他们下的药效力还在,脑袋充塞著钝痛与睡意。
「你為什么会在寺原的公司工作?」
一开始铃木无法对槿的问题做出回应,逕自沉默。槿再一次提出疑问。
「我对那家公司所知不多,但是你看起来不像是会在那种地方工作的人。」
「其实,」铃木说到一半,又含糊其词。其时我的妻子被寺原长男以好玩心态杀害,我為了復仇,潜入这家公司。感觉狠幼稚对吧?可是我是认真的。我捨弃了平凡生活,决定在「千金」工作--只要一开口,话语似乎会在一瞬间抑制不住地倾泻而出,所以铃木暂时保持沉默。风一吹,四散地面的纸片阵阵扬起,铃木的心就像纸片一般浮躁不安。总算停下来了吗?才刚喘一口气,风又立刻吹起,激起兴奋的波涛。他保持沉默,静静地等待风停。但是四周太过寧静,这次他又开始想睡,真是棘手的状态。
可能是察觉了铃木的心情,槿没有继续追问。
「我想要復仇。」铃木的声音平静得令自己满意。
「向寺原吗?」
「向他的长子。我想為自己復仇。这么说虽然自私,但是其他人会有什么下埸我都不在乎,所以我虽然察觉那间公司卖的是非法药物,也要自己不在意。」
「真是自私呢。」
「不过是这么一回事。」事实上,对於贩卖非法药物一事,铃木并没有怀抱太大的罪恶感。直到那黄黑二人组被带到车上,比与子命令自己枪杀他们的时候,他第一次感到恐惧。对了,那两个年轻人怎么样了呢?铃木有些担心。那个貌似自己学生的年轻人被平安释放了吗?要是寺原真的死了,「千金」八成会陷入混乱,希望他们能趁乱逃跑。老师,谢谢你没有拋弃我--铃木并不期待对方这样感谢自己,只是有些掛心。
铃木坐在座位上,视线追著黑色的夜景。前面,后面,又从前面看到后面地视线追著景物。「槿先生,白天你提过蝗虫的事,那是真的吗?」说完后,铃木想到那不过是今天发生的事,惊讶不已,总觉得那已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这在十年前听到的教授的话,记忆反倒更加鲜明。
「蝗虫?」
「数量增加过多,让大家都成了凶暴的褐色飞蝗。槿先生是这么说的。」
「你不认為吗?」
「塞车的景象总是让人烦躁。」
「人太多了。」
「所以你才会做这一行吗?」也许是药物引起的头痛和睡意削减了铃木对推手的畏惧,让他能说出自己的想法。「所以你才会推人,杀死他们吗?」
「这个国家一年有数千人死於车祸。」槿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提出数据。
「好像是吧。」
「就算是恐怖分子也不会杀害那么多人。没有恐怖分子曾杀过一万个人,对吧?如果包括伤者,车祸的被害者人数更是骇人。」
「嗯。」
「然而,有意思的是,却没有人提出不要开车的建议。这样一来,人命根本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方不方便。比起生命,方便更重要。」
「槿先生虽然这么说,自己不也开车吗?」
「是啊。」
「车子感觉就像飞蝗伸展的翅膀呢。」
「或许是吧。」
这段对话说不上是契合还是牛头不对马嘴。铃木不觉得彼此意气相投,两人之间也并非因此產生特别的羈绊,不过这段绝非為了填补沉默的对话令人感觉惬意。
「对了,」车子在十字路口停下时,铃木突然想到。「我再也见不到小堇小姐跟健太郎他们了吧?」
「应该是。他们应该已经离开那栋屋子了,我再也不会见到他们了吧,我和他们只是偶然一起合作罢了。我的工作一向独来独往。」
「这样啊。」
「你该不会是想说寂寞吧?」槿并非嘲弄,而是淡淡地说。
老实说,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可是真的狠寂寞--铃木想回答,却因為羞耻说不出口。天真的以為他们是真正的一家人,甚至一厢情愿地萌生同伴意识,这令他羞耻到了极点。
灯号转绿,槿踩下油门,开始加速的轿车顺畅地行进。经过品川车站,静静驶入阴暗的道路。入夜以后,路上车狠少,铃木觉得从昨日以来这奇妙的雨天总算落幕了。
「虽然现在问有些太迟了,」就在铃木被带去的大楼影子倏地浮现在左手边时,槿望著前方开口了。「你的戒指真的掉在那裡吗?」听起来也像在问:有必要特地到这种地方来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