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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顾琳倒抽了一口气,认真地点头,&ldo;是,我交代下去。&rdo;

&ldo;还有,黑子这两天刚蜕完皮,脾气大,记得帮我提醒隋远他们,没事别去逗它,被它咬了可不是闹着玩的。&rdo;

顾琳扭头看看门外,正对着半边假山,下边有铺着沙子的浅池,那是黑子喜欢去的地方。黑子是条黑曼巴蛇,带巨毒的种,从小就让华绍亭带回来,如今长大不少。当年他一见它就喜欢,非要养起来。起初,兰坊里的人都躲,后来大家发现毒蛇也没想的那么可怕,如果不招它它并不伤人,时间久了,大家也就习惯了。

华绍亭还有些琐事,顾琳一一记下来,床上的人忽然翻身动了一下,华绍亭立刻不再说话。顾琳会看眼色,赶紧说她先出去交代人办事。

她关门的时候愣了一下,她看见华绍亭起身过去坐在床边,似乎床上那人要起来了,于是,这么一个从不正眼看人的男人,此刻竟然低下头,在地上帮她找鞋子。

顾琳往前厅走,陈峰正和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弟弟陈屿在外边晃悠,他们私底下和顾琳很熟,一看她走出去,嬉皮笑脸地凑过来跟她套近乎,&ldo;哟,姑奶奶脸色不好?&rdo;

秋风瑟瑟,一阵一阵打在身上,顾琳抬眼看看,忽然笑了,&ldo;要变天了。&rdo;

&ldo;这话怎么说?&rdo;

&ldo;华先生交代,三小姐回来了。&rdo;

一层一层传下去,不过半日的时间,兰坊的新人旧人,心里都明白了。

平平淡淡,又过去几天。华绍亭的伤口终于拆线了,疤肯定有,不过隋远说后期再做一些恢复,应该不会太明显。只是那伤口角度有些别扭,子弹划过去,刚好破开了他的眉毛。

华绍亭对着镜子自嘲:&ldo;这是断眉了,命薄。&rdo;

小小一条fèng隙,但终究是她给的。

裴欢盯着他的伤口看,六年前她傻,六年后她还是软弱,还是下不去手。

晚饭的时候,华绍亭难得开玩笑,说要庆祝他断眉,要多吃一点补补,特意让人多做了几道菜。厨子还记得以前裴欢的口味,这一阵的菜都做得很对胃口。裴欢也不客气,每天都和从前一样,一点都不矜持,一碗饭吃得干干净净。

顾琳在一旁的树下站着,思绪飘得远了,却又被华绍亭一句话拉回来,他指着顾琳给裴欢看,轻声说:&ldo;你看看,这也是十八岁的孩子,可你那时候比她还瘦。&rdo;

也许是食物让人放松,裴欢笑了,点点头。她一直很瘦,食补药补也没有用。

华绍亭继续和裴欢说话,这么看着,他们两个只是故人相见,一切都没变。出嫁的妹妹回家看兄长,气氛和睦。

可是家宴上那一枪历历在目,血溅当场。

顾琳盯着裴欢,心里暗暗想,这女人有张好看的脸,难怪进了演艺圈。也许不光是漂亮的问题,而是一种不经风雨,有人养出来的傲气,笑起来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这样的女人最动人,她顾琳哪里比得了?

裴欢的命,可比她要强。

女人一旦开始和人比,注定心里不太平。

夜深了。

华绍亭带裴欢去院子里看黑子,果然,裴欢不怕它。华绍亭有些得意,&ldo;不愧是我养大的丫头,和我一个脾气。&rdo;

裴欢伸手想把黑子抱起来,华绍亭拦住她,&ldo;今天不行,它刚蜕完皮,过段时间再带你来,它就认识了。&rdo;

夜里光线暗,院子里只远远点了灯。裴欢问他:&ldo;你一个人的时候就这样吗?怎么不弄亮点?&rdo;

他倒干脆:&ldo;平时夜里只有黑子陪我,我们俩都是冷血动物……忘了你回来了,你喜欢亮堂的地方。&rdo;他就叫人把上下的灯都打开,气氛好了很多,心情也好起来。

这话说得刻意了,裴欢知道他在撇清顾琳。

只是裴欢心里沉沉的,她看向他,忽然伸手抚摸他受伤的脸,华绍亭没动,叹了口气。

她笑了,耐下心来好好商量地说:&ldo;你不用和我解释,明天我就走了……你有顾琳照顾挺好的,今天吃饭的时候我仔细看了看,她比我聪明,比我懂分寸,你不用担心。&rdo;

这话说得多有大家风范。

可是华绍亭一句话就能让裴欢原形毕露,他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慢慢地说:&ldo;裴裴,谁疼谁知道。&rdo;

那双血雨腥风都看过的眼,带来晦暗不明的目光,定定落在裴欢身上。她心里忽然翻江倒海的酸,蓦然抽回手。

华绍亭说得对,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谁疼谁知道。

两个人顺着院子散步,长廊上的柱子都是金丝楠木,在幽静的夜里散发出陈旧安和的味道。这种木料自古都是皇家专用,当年第一任主人在建兰坊的时候用了很多,可是到了华绍亭这里,他不喜欢,几次想拆了重建,还是裴欢拦住的。

经年之后,裴欢没想过自己还能陪他走在这里。风穿过兰坊安静的院落,一切都没有变,和她记忆之中的画面重叠,包括这些浮着金丝的木头。

华绍亭一直没再说什么,过了很久之后,他靠在廊柱上问她:&ldo;这几年,他对你好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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