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是吗?&rdo;杰斯特罗看了看表,叹了口气。&ldo;我很抱歉。给我印象很深的是希特勒有本事在必要的时候利用社会主义空谈,随后又把它扔在一边。他利用主义就象利用钱一样,为了把事情办成。它们都是一种手段。他利用种族主义,因为它纯粹是从德国人的浪漫个人主义中提炼出来的蒸馏液,就象列宁利用空想马克思主义,因为它投合俄国人爱当救世主的脾性。希特勒想要铸造一个统一的欧洲。种族主义空话、社会主义前景、军乐队、游行、军装、悲哀的歌曲‐‐只要这一串无聊的玩艺儿能把德国人焊接成一个笨重的武器,希特勒当然会把这些东西都给他们。德国人一般都沉着、聪明、残暴、听话,你只要把声音提得高些,他们就会雄赳赳地执行你发出的任何命令。希特勒理解他们,因此他很可能成功。一个统一的欧洲一定会出现。中世纪割据已经过时,均势政策在工业化时代是危险而又愚蠢的。这一切都得彻底废除。必须有一个冷酷无情的铁腕人物担当起这个任务,因为靠那班痛恨新事物的老顽固是什么也完不成的。这本是拿破仑的独到见解,可惜他早生了一百年。那班老顽固还有足够的力量逮住他,把他关起来死在笼子里。可是现在再也没有人能把希特勒关到笼子里了。&rdo;
拜伦脱口而出:&ldo;杰斯特罗博士,我在德国的时候,不论在公园的长凳上或者在电车上,都看见过反对犹太人的标语。我还看见过一些被烧掉的犹太会堂。&rdo;
&ldo;是吗?&rdo;
大家都拿眼望着他。他继续说:&ldo;您谈到希特勒的时候居然这么冷静,我听了很是吃惊。我的意思是说,您自己是犹太人。&rdo;
杰斯特罗博士慢腾腾、酸溜溜地微微一笑,露出一口小黄牙。他摸了摸胡子,用课堂里讲课的声调一本正经地讲起来。&ldo;嗯,你的吃惊并不使我吃惊。年轻人‐‐尤其是年轻美国人‐‐并不懂得,欧洲容忍犹太人只有五十年到一百年的历史,而且谈不上深度。例如我出生的故乡波兰,就不曾容忍过犹太人。甚至在西方‐‐你们还记得德莱弗斯案件1吗?不,不。在这方面,希特勒只是使欧洲恢复正常‐‐欧洲在短期内放射出自由主义的光芒之后,现在又要恢复正常了。只是对犹太人的敌对情绪已经从教会转移到排犹主义的政党,因为法国大革命早已使欧洲从宗教大陆转变成政治大陆。要是希特勒取得胜利,犹太人就会回到旧时代的二等社会地位;过去在国王和教皇统治下,他们就一向处在这地位。嗯,象这样经过十七个世纪,我们也都活下来了。我们对付这类事情有许多办法和原则。&rdo;
1指法国籍犹太军官阿尔弗莱德&iddot;德莱弗斯(1859‐1935)被控卖国,后来证明是一伙排犹主义者搞的阴谋,又恢复名誉。
斯鲁特摇摇头。&ldo;我知道您喜欢象这样瞎扯,不过我还是希望您乘下一班轮船回家,到船上瞎扯去。&rdo;
&ldo;可我说的都是正经话,莱斯里,&rdo;杰斯特罗说,露出一个略略带点调皮样子的微笑。&rdo;墨索里尼通过反犹太法的时候,你们也都大惊小怪过一阵。结果呢,证明是个玩笑。&rdo;
&ldo;它们已经成了正式法律,只要德国人对墨索里尼施加压力,就可能实施。&rdo;
&ldo;意大利人对德国人又恨又怕。万一不幸发生战争,意大利也不会作战。锡耶纳可能跟世界上任何地方一样安全。&rdo;
&ldo;我很怀疑娜塔丽的父母是否也这么想。&rdo;
&ldo;她可以明天就回家。或许她觉得锡耶纳要比迈阿密海滩更可爱些。&rdo;
&ldo;我倒是想回去,&rdo;那姑娘说,&ldo;不过并不是因为我害怕战争或者害怕希特勒。有些东西比它们更叫我心烦。&rdo;
&ldo;你说的也许有道理,&rdo;杰斯特罗说。
斯鲁特的脸变得通红。他的烟斗在烟灰缸上冒烟,他却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黄铅笔来,捏在手里转着玩。他手里的铅笔一下子停止转动。杰斯特罗站起来。&ldo;拜伦,跟我来。&rdo;
他们让那姑娘和涨红了脸的男子留在桌边,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在一间装有护墙板的小图书室里,书架上放满了书,书桌上和地板上也堆满了书。白色大理石炉架上面挂着一张死板的锡耶纳圣母圣子像,用天蓝和淡红两色画在金色底子上;这是一张很小的画像,装在一个华丽的镀金大镜框里。&ldo;柏仑孙1说这是杜契奥2的作品,&rdo;杰斯特罗说着,朝那画像微微一挥手,&ldo;这样的画对我说来已经够好的了。但究竟是真品还是赝品,还没经过鉴定。现在你坐到那儿有阳光的地方,好让我看得见你。把那些杂志放在地板上好了。好。这把椅子坐着舒服吗?好极了。&rdo;他叹了口气,用一只拇指顶着下唇。
&ldo;嗯,拜伦,你干吗不进海军学院?你难道不为你的父亲感到自豪?&rdo;
1杜契奥(1260?‐1339?),意大利画家。
2柏仑孙(1865‐1959),美国艺术评论家。
拜伦在椅子里坐直了身子。&ldo;我想我父亲有朝一日可能当海军作战部长。&rdo;
&ldo;难道不值得学他的榜样吗?&rdo;
&ldo;我哥哥华伦在学。我呢,一点不感兴趣。&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