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去世了。”“——过了一个迄今为止最糟糕的新年。”原来是这样啊……大概是她的表情太过明显,云鱼儿很快意识到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只是忽然醒过来就发现回到了这儿。”她快速解释了自己的情况,随后看向这位冥府外交官,语气带着点恳求:“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别告诉玉宝我的身份?”罗诗琴皱眉,有些不解:“但是……”“她很怕鬼,”变成鬼后却意外恢复了年轻,外婆小声道,“我怕我吓到她。”“还是不要告诉她了。”……“哒哒、哒哒哒——”“呜呜、啊呜啊呜——”回忆随着这刺耳又透露着诡异喜庆的唢呐声结束。罗诗琴连跨几步迈到修缮好的纸糊窗户边,透过旁边模糊的磨砂玻璃往外看。原本空无一物的院落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堆放满了东西,只不过因为这磨砂画质,让人看不太清。而另一边,余玉猝不及防听到这刺耳的唢呐声,脸上的神情逐渐恍惚,不自觉地迈开步子走到紧闭的木门边,抬手——“余玉!”一只手按在她的手上,云鱼儿惊怒大喊:“不能开!”屋外的唢呐奏出的曲子越发高昂,不绝于耳。因为云鱼儿的喊声,小学妹的眼神短暂清明了一下,但不多时又陷入混沌之中。‘黄道吉日——’‘佳偶天成——’‘喜事双双缘不断,恭请新娘接嫁衣——’细碎的人声在余玉耳边不断回响,她眼神怔愣,嘴角像是被什么东西吊住一样不断上扬。“成亲……”女生笑道,眼神怔愣:“我要成亲了……”“我要成亲了!!”她一把甩开云鱼儿的手,抓在木门把手上,妄图下一秒将木门大开。“砰!”罗诗琴一脚踹在门上,将微开的古红色木门又踹紧,一手擒住忽然变得癫狂的小学妹将她拖离门边。“放开!放开我!”被罗诗琴全力压在地上的女生嬉笑着,忽然大吼一声:“我要去成亲!我要成亲啦哈哈哈哈!!”“……”一时间,唢呐声与欢喜声交织在一块儿,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在场所有人与鬼的耳膜。木门不开,唢呐不停。尖锐的唢呐声和不时出现在耳边的细碎人声让罗诗琴难受得想吐,但她也仅仅是皱了下眉,随后将头顶上的小雷云按在余玉的脸上,自己起身一把拉开了木门。云鱼儿惊愕得几乎没办法发声阻止她。“虽说冥府外交官大都只是来进行商谈的存在,”站在门口的女生面无表情地看着宽敞的院落里,齐刷刷的一排纸人的墨渍眼珠,她忽地勾唇,露出诡谲的笑容。“但有一句话说得很棒。”“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手指夹缝中,一张标注着‘天降正义’的黄符被阴暗天空招来的狂风吹得呜呜作响。女生稍一用力,黄符纸便如同世间最坚固的长刃一样挺拔,疾射向大批纸人所在的方向!“轰隆——!!”只见天边雷光乍现,天空瞬间被乌云完全浸染,虽然只闻雷声不见落雨,但怎么看都是风雨欲来的场景。天降下的火光吞噬了所有前来送聘礼的纸人,在一片哀嚎与怨毒的咒骂中,擦着朱色腮红的纸人们消失得一干二净。宽敞的院落里,只剩下那像是棺材一样的聘礼箱,以及整齐放在上面的,和土包堆的鬼嫁娘们身上,如出一辙的猩红嫁衣。“吱嘎——”原本院落外通向灶厨的木门被缓缓打开,昏暗的光线让人看不清灶厨里面的东西,但那双织金的红色绣花鞋正在半空中晃荡。绣花布鞋晃荡来晃荡去,吊在灶厨门口的麻娘发出诡异的笑声。忽然,吊住它脖子的长绳一松,被吊死的鬼垂落在与罗诗琴平行的高度。那条写着白色‘奠’字的红盖头飘落在地上,而罗诗琴也是第一次正式看清麻娘的脸。惨白的脸上被紫红色的细小血管切割,大块大块的尸斑被粉块印得左一片右一片,黑灰色的眼珠还有点点猩红,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罗诗琴看。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麻娘的嘴。唇的四周一片乌黑,细看还有被血色浸湿的细线,将皮肉扯紧死死缝合在一块儿。“新嫁娘……鬼嫁娘……”艰涩又模糊的发音在客厅里回荡,鬼嫁娘扯动着无法大幅度张合的唇,抬起手臂指向屋内被迫躺在地上的余玉。“——她就是下一个新娘。”面前的女生神色淡淡,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这句话感到担忧与害怕。一人一鬼对视许久,直到又一阵寒风刮来,罗诗琴才缓缓开口:“到底是那群鬼东西指定的新娘,还是你需要一个顶替你悲惨位子的替死鬼呢?”麻娘:“……”它没有作声。“回答我。”女生眼神锋利,似乎要透过它早已被腐坏的身体,刺进它同样被同化得腐臭的灵魂之中。“不……重要……”它疲惫且嘶哑地开口,被缝上的嘴唇溢出黑红色黏稠的血珠。“戌时,”吊在房梁上的鬼嫁娘丢下了最后一句,“成婚。”语毕,它的身体被脖子上的长绳攥紧,拖进了灶厨最深处的黑暗里。罗诗琴看了一眼看不见东西的灶厨,又看了一眼院落里那棺材一样的聘礼箱和嫁衣——值得一提的是,里面所谓的聘礼,塞的是满满当当的纸扎元宝与纸扎牲畜。她冷笑一声,转头又回到了客厅。刚刚发生的事情,余玉只听到了一星半点。她是在那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起后醒过来的,小雷云变回了先前的模样,再度趴在她的脑壳一动不动。云鱼儿蹲在她身边,警惕地看着四周,直到她清醒过来后才长舒了一口气。“学姐?”她迷迷糊糊地看向从门外走进来的罗诗琴,随后眼睛瞬间瞪大:“学姐?!你怎么开门出去了?!”“门外的纸人都收拾干净了。”罗学姐叹了口气,“但是我们现在还没办法离开这里。”云鱼儿蹙眉,显然也听到了刚刚她和麻娘的对话,有些担心道:“戌时是什么时候?”罗诗琴:“晚上七点到九点。它们大概会在晚七点来鬼请新娘吧。”余玉:???看着一脸迷茫的小学妹,罗诗琴简单给她解释了刚刚发生的事情。“也就是说,谁穿了新娘服,谁就要去配冥婚,做那个什么鬼的新娘??!”余玉一脸不可置信,“它家是有皇位要继承吗?死了还要找老婆?它怎么不一步到位找个孙子呢!”云鱼儿:“冥婚如果不能完成,这个地方没人能够离开。”余玉气急败坏:“什么强买强卖的鬼东西!”她说着,眼神却放在了身边的云鱼儿身上。她迟疑地开口:“云鱼儿,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你先前说自己不是死于配冥婚,那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又为什么会这么了解这件事?”虽说从始至终云鱼儿对她们的态度都很亲和,但余玉实在是不想到最后被鬼背刺一下。她起身溜到最有安全感的学姐身后,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云鱼儿,嚷嚷道:“坦、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你是不是敌方派来的卧底!”云鱼儿哭笑不得,她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罗诗琴,缓缓摇头:“我其实在曾经,也差点成为所谓的冥婚新娘。”罗诗琴:?好家伙,还有故事??“大概是我十八岁的那年,我和朋友一起外出旅行……”紧接着,云鱼儿讲述了一段关于“女大学生外出旅行被拐,途中高烧不断被卖给人结冥婚”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