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这个屠夫解牛的时候有任何一点点的技巧可言吗?答案是没有任何的技巧。
假如你认这位屠夫做师傅,他所能传授给你的只有一条准则,这条准则就是无为,不管你解任何动物都一概通用,那就是有可能损害刀的行为,你一概不做。
你只是用刀划过骨头天然就存在的间隙,因为骨头的间隙很大,所以游刃必然是有余的,游刃有余不是目的,也完全不再强调熟练度,而只是在说一个客观事实。
在不损害刀的情况下,划遍牛体中最柔弱的部分。带着这条准则任何一个新手去学习解牛都最少不会磨损刀子,最差的结果也只是解出来的牛不美观罢了,但一定能解开。
因为你把牛骨的间隙全划了一遍,牛不可能不被解开,不用刀锋和骨头硬碰硬,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要解几千头牛,而自己并不是大力士。
年轻时即便能挥刀剁骨,等到了六十岁可就剁不动了,而且也不可能换几千把刀,不是说买不起那几千把刀,是因为庄子用来隐喻的,恰恰是人的心灵。
刀坏了可以立刻更换,一天一把都没关系,人的心灵受到社会的磨损和破坏,那才是真正的难以修复。
庄子把人的心灵比作刀,把人的生活、人所面对的纷杂社会、人的难题和命运传递而来的重重压力,比作筋骨密布的繁杂牛体,很多人第一直觉都是选择硬碰硬。
什么叫硬碰硬呢?熬夜加班,突击训练人情世故,受尽委屈,为了忍辱负重,表面上其实问题被你一件件的解决了,就像硬劈牛身一样,也能达成解牛的目的一样,但你只考虑结果,不考虑自己内心的磨损。
长此以往,最终只能收获一把满是豁口,彻底破损的刀,与其对应的是一颗唯利是图,遍布创伤,焦虑迷茫的心,这颗心充满了痛苦和煎熬,这颗心开始抨击那些理想主义者,这颗心开始怀疑社会周边的人,甚至怀疑自己本身,这也是为什么现代人总说自己不快乐,愁云在脑门上密布的原因。
你不难发现,庖丁之所以十九年不换一把刀,是因为他所秉持的无为的信念。
无为用一句话来阐述,就是在处理问题时,找到问题的自然纹理和运动趋势,顺着纹理,沿着趋势不要做那些破坏纹理,破坏趋势的干预性决策。
他不发明解牛的方式,他只是顺着牛骨头天然存在的间隙去下手。所谓无为,就是在天然中寻找,能容的下人为的位置,在正确的位置上去人为,在有余的地方去游你的刃。
如果说的具体一点,什么叫事物的纹理,什么叫事物的趋势呢?在我的理解中,我会将无为彻底翻译成三条现代生活的准则:那就是
(1)什么做起来快乐你就去做什么;
(2)找到心灵的舒适区;
(3)什么做起来都感觉有无限的耐心,你就去做什么。
你可能想反驳我:“玩游戏你快乐,天天待着、天天旅游你就是快乐,合着无为就是让人天天躺平玩游戏是吧?”
首先,我不得不把现代的电子游戏从我所说的快乐的事物中剔除出去,因为游戏的那种快乐建立在失败的懊恼和被击杀的恐惧上,游戏经常把人气得七窍生烟,在文字交流区发泄怒火,怒砸键盘,恨不得线下找网友干一架。
我也确实是这样的,现在我其实很少打游戏了,一旦有令我开心的事情,有令我兴奋的事情,我都不会去打游戏。
道德经有云: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古代的驰骋田猎对应现代网络游戏中的打打杀杀,古代的难得之货对应今天的无非就是什么抽卡,开宝箱赌出一个出好货的概率。游戏的快乐只是游戏的一个单一的侧面,包括旅游、玩儿、纵欲什么的。
我刚上大学的时候有个大四的学长,普通家庭毕业后进入化工厂当质检员,按时买车买房,结婚生子,一切节奏都踩在标准小康人生的节点上。
但是,当我那次去苏州旅游和他见面的时候,20岁的他看起来像40岁,眉头上顶着千斤顶一样,面色焦黄而沉重,不过在房贷,车贷的巨大压力下,他有一个爱好从大学化工实验室一直做到现在,就是香水调配。
他一下班回家就在屋子里倒腾他的瓶瓶罐罐,他给我看图片的时候,我发现他的书房和大学的实验室没什么两样。他这个爱好不敢跟别人说,因为一个彪形大汉,坐在书台上调香,那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他经常调香到夜里十二点,乐此不疲。骗孩子说,爸爸是在工作,老婆可瞒不过去,于是经常吵架。他在朋友圈分享自己调出的香水,久而久之有人便问他是否售卖。
他从来没想过这东西能买,毕竟这东西都在试管里,都在瓶瓶罐罐里,从没想过怎么做品牌,怎么做包装。
快毕业的前夕,我去了他那个厂子实习。到那儿的时候,他已经离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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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联系了他,他已经辞职一年了。瘦了一圈,在网络平台上开了个调香小店,网页装修极其简陋,但是每个月的收入已经略微超过之前的工资了。
不用上班,不用看人脸色,不用和老婆排队上厕所,活的像一个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