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冒头的时候,岑炀的心一片酸涩饱胀。尤其是他又意识到,陆诏之前实在是坚持了太久,以至于就算自己有了动作,他还是没有一丝睁眼的迹象。肯定是累坏了。岑炀把自己的身体往旁边挪了挪,想要让出一点位置,把好友也扶到驾驶座上。这么一来,虽然还是没法安安稳稳地躺下来,起码姿势上能舒服很多。奈何此番动作毕竟有些大了。他稍稍一动,陆诏握住他手的动作就紧了几分。岑炀瞳仁微颤,低头看着身侧的青年。对方恰好抬头,与他对视。岑炀的心跳速度莫名加快了一点。他嘴唇动了动,开口:“陆诏,我——”同一时间,陆诏也开口了,说:“你感觉怎么样?肚子上的伤有好一点吗?”岑炀眨了眨眼,这才记起好友用机器蜘蛛帮自己缝合伤口的事情。他抬起手指,轻轻触碰一下自己肚皮上凝胶——指头戳上去,还是会有一点痛。但凝胶的作用毕竟很好,里面的破损部位也都被蜘蛛完好缝合。再细看一下,似乎没有发炎的迹象。岑炀回答:“好多了。”一顿,“谢谢你。”陆诏嘴唇抿起一点,安静半晌。看着这样的好友,alpha青年的心微微提起。他想起自己前面说到一半的话。自己对上陆诏目光的瞬间,想要告诉他的是……“你是应该谢谢我。”陆诏说,“伤成这样,瞒着我,还把衣服反过来套在身上,很聪明啊。”岑炀微顿。陆诏:“我在找路,你直接昏过去,昏之前还说你排beta继子(25)岑炀的伤势稳定了,陆诏心头最大的忧虑算是放下。等到拥抱结束,他先和好友说起自己安排好的食水使用情况,“……这么安排,一个月足够了。要是咱们运气稍微好一点,”比划出“一点点”的动作,“碰到哪个可以补给的星球,还能多支撑一段时间。”岑炀知道,陆诏的乐观有一半儿是特地表现给自己看的。他也配合,笑道:“我觉得可以,咱们前面已经够倒霉了吧?总应该给点补偿。”“对,”陆诏说,“不过这几天就别想这么多了,你先养伤。我呢,就修一下机甲。”听到这里,岑炀的表情微微严肃,问:“对了,你刚才的确没说,两台异度的情况怎么样?”陆诏:“还没仔细看。”这是实话,“只有个大概数据。我那边的损坏率在48,你这边更严重一点,72了。”话音入耳,岑炀神色更加紧绷。72……这个数据,意味着机甲还能起飞、完成一些基础操作。但一旦攻击,就有直接炸裂的风险。要是两人接下来一路安稳,那还好说。可他们被虫洞丢到了这里,那些星盗呢?他们是去了其他地方,还是同样徘徊在附近?陆诏把好友的面色变化收入眼底,笑了:“等等,你不会觉得咱们现在还有燃料能浪费吧?”岑炀一愣。陆诏说:“我想好了,只修那边那台异度。你这台呢,可以把驾驶座椅拆下来,还有各种补给、燃料……除此之外,它就是一堆‘备用零件’。”岑炀抿了抿嘴唇。陆诏说:“这样有几个好处。首先是节约,一台机甲带两个人,需要的燃料是比带一个人要多一点,但总好过同时开两台。还有呢,就是我随时能盯着你。”岑炀眼皮跳了跳,有点不自在地开口:“盯着我做什么?”陆诏回答:“虽然你认错态度不错,但是不是真心悔改,还有待观察。”岑炀被他说得哭笑不得。再扪心自问,“悔改”……自己好起来、不会再有性命之忧的时候,他对陆诏说“不应该想着丢下你”,这是真心实意。可要是他性命垂危、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呢?陆诏:“岑炀,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很心虚。”岑炀:“……”岑炀选择岔开话题:“你说的有道理,就这么办吧。也别光让我养伤,给我也安排一点事儿做。”陆诏问他,“你这是不打自招吗?”岑炀:“唔,我觉得‘时刻留意周围信号波动’这个差事就不错,蛮适合我,你觉得呢?”陆诏哼笑一声,看着岑炀鼻梁上那撮随着青年讲话一动一动的卷毛,终于还是放肆了一把。他用手指把好友的卷毛勾住,还在自己指头上缠了几个圈。岑炀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他,还把下巴抬起来,视线尽力往上瞄,“你搞什么?”陆诏学他,这会儿也岔开话题,“也行,起码这几天你都别乱动了。等好一点,再在修机甲的事儿上给我搭把手。”岑炀:“好。”两人说定,接下来几天时间,就按照讲好的分工行事。虽然前路尚不明朗,食物吃一天少一天,帕米亚那边的竞标九成是赶不上……不过,有一个人与自己一起分担这些,感觉的确好了不少。随着各种部件的更换,陆诏那台异度的损坏率越来越低。岑炀的身体也一天天好转,慢慢可以自己行动。这天,他头次换上适应服,和陆诏一起拆下自己的驾驶座椅,将它运到另一台机甲上。两台椅子并排摆着,舱内的空间一下子窄小不少。陆诏却很满意,说:“我之前就发现了,异度的空间设计比同类机甲要宽敞不少,没准本来就留了这样的改装方向。”对此,岑炀回答:“可以把这点记在‘见到琼天两个老板之后的聊天内容’里——吃点东西,然后快点休息吧。”在漆黑宇宙之中,按说不该再有“日期”与“点钟”的概念。但链接不上信号是一回事,系统记时是另一回事。两个青年也不欲让自己陷入失去是时间感以后的崩溃境地。虽然人在行星残骸上,他们却依然严格按照平日的作息走。这会儿是中午十二点出头,岑炀说的“休息”,其实就是午觉。陆诏点点头,“你也是。”说完这话,两人各拆了一根营养棒。这东西本身就是为了饱腹感设计的。原定两根一天,现在他们一天只吃一根,分作午餐、晚餐两顿。加上一颗水球,多少能蒙蔽一下胃部。不过,两个青年正在正身体的年纪,这种“蒙蔽”往往只能持续半小时左右。再过一会儿,两人的肚子又要开始“咕咕”狂叫。以陆、岑的意志力,倒不至于因为这个就把剩下的营养棒塞进肚子。难受却是难免的,也没办法,只能硬抗。再说现在。或许因为安装新座椅的确是个体力活,吃东西本身又会带来疲倦。半根营养棒咽下去,两个青年都很快察觉倦意。多日以来头一次,他们同时在放平了的座椅上倒下。再把驾驶舱内的灯关掉,两人舒舒服服地进入梦乡。——按理来说,是应该留一个人值守的。可这么一来,务必会造成两人当中长期只有一人处于清醒状态的局面。陆诏、岑炀都觉得这对他们而言是一种折磨,加上机甲本身就带有一定预警作用,理论上会带来危险的星盗又始终没有出现。到最后,两人还是选择了同睡同起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