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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1页）

坐山好听到院子里鸡飞鸭叫，朝敞开的窗口望出去，冲着外边喊：&ldo;大德字，你来一趟。&rdo;

王家大院墙半人高，将巴挡住猪驴进来，四角也没炮台，人们称为土围子。今天热热闹闹，在家凡能动弹的人都伸手忙活，平素饭来张口，衣食住行都有专人伺候的王顺福在胡子面前摆不了谱，他拎着赶牛的掏力棒（弓型木棍），满院撇打小鸡，已经打住七八只了。

大德字从还挣扎的鸡旁走过，发现一只芦花鸡竟缓阳过来，趔趄起来要逃走。

&ldo;爷！&rdo;王顺福远远地喊道，&ldo;爷，别让它跑喽！&rdo;

大德字飞起一脚，把鸡踢起落到樟子上挂住，死去。这时，隐隐可闻从屯外传来大猪的吭吭、小猪的吱吱叫声。

王顺福继续追打一只公鸡，它飞落在正屋的窗台上。

小猪倌赶猪的声音传进屯子：&ldo;嘞嘞！‐‐猪群回来喽！猪群回来喽！&rdo;他这样喊是因为村子中还有人家的猪裹在王家的猪群里伙放，给养猪户一个知乎。猪记着自己的家，也不会走错门。

几十头猪争先恐后地涌进院子。王顺福说：&ldo;锁柱，马溜（快）把猪圈起来，往东屋放桌子。&rdo;

&ldo;嗯呐。&rdo;十二岁的小猪倌听话，脏兮兮的脚沾满灰白色狼屎泥，答应声被破袖头连同清涕抹回总是塞得满满的鼻孔里，喉管里发出的声音像噎住似的。

胡子大德字迈入门槛，便问：&ldo;大哥，有吩咐？&rdo;

&ldo;草头子（姓蒋）咋还没影？窑变（出事了）吗？&rdo;

大德字看一眼在场的徐德成，欲言又止。坐山好明白其意，也觉他碍眼，对徐德成说：&ldo;三老弟，你到院子里转转，别走远吶。&rdo;

徐德成起身走出去。

&ldo;我们摸准了底儿，财神（票）明天下学从四平街回来，有两个跳子（警察）骑马接他，草头子他们埋伏在半路，绝对不会失手。&rdo;大德字说。

&ldo;这是一条大鱼，不能叫它撞破网眼儿。&rdo;坐山好说。

&ldo;草头子是好叭达（老手），逃出他的手心不易。&rdo;

&ldo;明早上拔几个字码（调选人）去看看……&rdo;坐山好还是放心不下，或急等着知道结果。

&ldo;饭熟啦。&rdo;王顺福进屋来，请胡子入席。

&ldo;走，搬火三（喝酒）去！&rdo;坐山好起身。

王家的饭厅倒不小，放下多张八仙桌子。坐山好走到餐桌旁，望眼桌子，皱起眉头。八仙桌子上，扣着两摞大碗，一把筷子横在碗旁边，这犯了胡子的大忌。

&ldo;妈个紫b的！&rdo;胡子大柜往桌上一瞥，蹙起眉头，脸色变色蜥蜴似的由红变白变青，愠怒淹没了悦色，用指挥冲锋陷阵和吆喝牲口习惯造成的短促有力的语声问：&ldo;谁放的桌子？&rdo;

&ldo;小猪倌锁柱呀。&rdo;王顺福不知出了什么差错，没敢隐瞒，照直说了，怯怯地问：&ldo;怎么啦？大爷？&rdo;

&ldo;叫小犊子来！&rdo;大柜坐山好的怒气火苗似地往上蹿，大巴掌拍得桌子上的碟盘盅杯哐哐直响。慌了神又毛了手脚的王顺福岂敢怠慢，扯扯拽拽拉来小猪倌。

&ldo;狗大个年龄，你竟这样歹毒，天胆恨爷爷。&rdo;坐山好跺脚喊叫。

&ldo;俺不敢。&rdo;锁柱吓得瑟瑟发抖。

&ldo;桌子你放的？&rdo;坐山好敲着桌子问，&ldo;快放屁！&rdo;

&ldo;嗯呐！&rdo;小猪倌诚惶诚恐。

&ldo;小犊子你咒爷们！&rdo;坐山好指碗，&ldo;扣亏，让爷们吃亏。&rdo;他又指筷子，&ldo;横梁子，咒爷们摊横事。拉出去，抽一百鞭子！&rdo;

第一章匪临家门（13）

大德字拎起吓得哆嗦一团的小猪倌后衣襟往外走，他瘦小身体悬空着四肢踢蹬挣扎像只青蛙。

&ldo;老爷，救命啊！&rdo;小猪倌向东家呼救道。

&ldo;小猪倌不懂爷们的规矩，&rdo;王顺福给坐山好作揖求情道，&ldo;……看在我的面子上。&rdo;

晓得胡子风俗，就不会感到此事奇怪。小猪倌锁柱见到胡子都很有数，就别说懂得胡子规矩，把碗口朝下扣着，筷子横放条桌上，就犯了胡子的大忌：扣碗暗喻扣亏，意思是咒胡子吃亏，横放筷子叫横梁子，意为摊上横事（暴亡横死）。

坐山好想了想，活窑当家的面子要给的，叫大德字少抽锁柱五十马鞭子，抽完才算解气、了事。

一件谜一样的奇事在昨晚发生了，一个胡子不明不白地死在辘轳把井沿旁，查验没有枪刀伤和中毒痕迹、症状。

&ldo;大爷，&rdo;胡子敲门报丧道，&ldo;震耳子（姓雷）昨晚土垫了反圣（死）。&rdo;

&ldo;妈个紫b的！&rdo;坐山好气得直骂，他的皮靴后跟比马蹄还有力，在干硬的院心地上蹴出个深坑，这是他狂怒发疯的表现。平白无故地又死了一个弟兄，怒火烧向小猪倌，&ldo;拉出去，先揍他一顿，然后洗（杀）了他！&rdo;

巧合也罢，倒霉也罢，诅咒胡子的小猪倌被绑在拴马桩上，身子抖得像发虐子（疟疾），裤裆处洇湿一片。

众匪也觉得这个孩子着实可怜，但是他们更清楚，昨天正是他给爷们扣的亏、横的梁子，应验了才摊上震耳子死在井沿旁的横事，没救了，大柜坐山好一定要枪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