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宋城元只看了他一眼,就精准理解了这个高中文化的青年眼里的蒙圈,随即单刀直入:“曹xx(曹工头名字)说,那棵树是工地开工后重新在那边,从一棵没被发现的树苗长起来的,现在有一米多高;树种是猴面包树——这种树原产于非洲、美洲那种常年气候炎热的地方,其他再多特性就不说了,但它最特殊的地方就在于,由于生长的地方一般都很热,因此为了生存,它们的树干通常都会变得很粗……”“以便蓄水。”“……‘蓄水’?”陈禾瞬间领悟到了这里面的意味,跟着,又想到前一条,也反应了过来:“‘从一棵开工的人都没发现的树苗长到一米高’……可他们工地开工才多久?正常树能长得这么快吗?”“而且,如果是‘蓄水’的话,肯定要先有水吧?也没听说工地缺水,那,一定是有人故意先在给它‘浇水’了?”“对。这就是关键了。”宋城元点头,追问:“所以,你到底有没有在那群人里,见到什么‘浇水’的人?”“……”陈禾连带着真实之眼一起使劲回想,最后,还是双双斩钉截铁:“没有。”“……”“就是……”但在宋城元和小刘两人失望的目光中,陈禾犹豫了下,又张了口:“我说不上来……”宋城元:“‘说不上来’什么?”“……”陈禾是觉得自己的猜想不一定对的,并且似乎也没有什么事实基础,本心不太想说;可想到上一次郭志鹏案里,自己的想法又的确派上了用场,况且既然都提出来了,如果不说,要是真耽误了什么呢?……抱着这种想法,他最终还是咬咬牙,在两个正式警察的集中注视里,说出了自己个人的知觉:“我说不上来,曹工头说的,真的就是对的吗?那群本地人,就是绝对的‘罪魁祸首’吗?”“明明那些围着树的人群里,就并不是只有本地人啊?”“……”宋城元扫了眼同样有些迷茫的小刘,意味深长地看向了他。……“……所以。”晚上,陈禾在卫生间里,将自己调的淡盐水冲过肩颈和手臂的烧伤处,灵光一闪,突然想明白了宋城元说的那番话,对着镜子自言自语:“曹工说的当然未必是实话,尤其当时确实还有那么多不是本地人的人参与,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只不过,他是为了自身的利益说的谎——工地开工需要工人,如果一下子送进去那么多人,肯定需要填补,至少要延误一两天的工期。并且,假如能趁这个机会,把不受管理和其他人待见的本地人推出去,大家也不会觉得他这个人不行,是个不维护自己工地的人;只会觉得,他这个人还行、能处。而且后续再查出什么来,他也可以继续推说‘自己什么都没看清’,说本地人也只是为了附和警方而已。”“这是一个从管理层面出发,非常正确的抉择。而警方还对此无可奈何。因为除了他自己,没人说的清,他究竟看到了什么。”“他不是知情不报,而只是‘自己也没摸清楚情况’而已。”“可能吧……”西装小胖墩站在洗手台里,手穿过装淡盐水的盆,抬头却眼巴巴地看到他努力自己用手够肩背的红道道,垂着脑袋,脖子上的红领结都塌了下来,无精打采:“毕竟这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也不妨碍他们警察继续调查。所以曹工头说不说真话,真话说不说全,其实都没那么重要。”“是啊……”陈禾思考着点头,又用冷水冲过一遍,被水泥灼出的伤口终于清凉了许多,跟着又伸出酸痛的胳膊,让小胖墩抱上来,转身打开卫生间门,迈出酸重的腿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一下子躺倒到床上,伤口被撵到龇牙咧嘴了一番平复后,才继续分析:“那这么说,他们警察其实只需要把夜里的监控都调出来一遍,看到底谁在浇水,应该就知道是谁在捣鬼了……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人类都觉醒了,动植物会不会也有觉醒的呢?这棵树会不会就是自己觉醒了的?只是天太黑我们也看不见?”“不知道。”小胖墩盘腿坐在了床上,双手捧着下巴,鼓着嘴思考提出:“但是,我们也没见到觉醒过的动植物啊。何况,植物觉醒,为什么不下自己所在的那一片,要下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施工段?它图什么?而且,就算是说避险,但植物会有那么聪明吗?”“……也有道理。”陈禾想了想,肯定,在又因下意识动脖子而龇了下牙后,才笃定道:“所以还是人祸。”“……你还是先坐起来坐坐吧。”真实之眼侧面看到他后脖子上被竹席蹭红的伤口,忍不住开口,绞尽脑汁地使用自己为数不多的知识储备进行了一句劝告:“‘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