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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上元（第2页）

“怎么回事？昨晚我数着数的，也只唤了一次水呀。”话说一半，千梨轻声道，“我看世子也不像纵谷欠色之人，莫非是前阵子罚跪你身子骨没养好太弱了？”

苏酥动作缓慢地摇头，“我睡下的时候听见鸡鸣报晓。”眼底还有浓浓的青色。

千梨险些瞪掉眼珠子，嚯，还真是看错人了。

平日梳洗再慢也只需要半个时辰，这回苏酥足足花了快一个时辰的时间。

白日她流连于公府与商铺之间，陆无咎则在官署测算修正新制的莲花更漏，核实手下官员记录的天象，督促灵台郎预料风雨阴晴。

苏酥每隔两日会亲手做一些小食点心，差人送去官署，她手艺了得，做得汤羹喷香馋人，酥点香脆、甜度适中。

陆无咎却极少用，大都分给同僚官员，每每这个时候，同僚都会禁不住夸赞一句贵夫人手艺绝佳，贤良淑德。

他虽不在意，可一日日的听，也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习惯。

而到了晚上就寝时，苏酥熄灭烛火后兀自回自己熟悉的东次间，不再与他同床，一想起除夕夜的情形便双颊绯红，两腿发软。

好在陆无咎对她的躲闪不置一词。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公府门前、檐下搭着梯子新挂上的灯笼在暗夜熠熠放光，这只是一处儿罢了，京城每家每户的灯盏都被点亮，远远看去如同蜿蜒的火龙，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

今晚的京城没有宵禁，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街道上熙熙攘攘里传出来的欢声笑语，越过高高的墙，飘旋进庭院。

国公爷在春归堂照料陈氏的身子，林氏孤身一人也不愿出府，柳氏挺着大肚子早已歇息，惟有陆少杰带领妹妹陆映襄出府游玩。

院墙外的喧嚷显得清辉院不似往日寂寥，空旷的庭院摆满花灯与焰火，增添节日的氛围。

苏酥、千梨、姜轻与一干公府下人玩得不亦乐乎，她一开始本是拘束不适的，千梨笑嘻嘻地告诉她。

“我问过仆人了，他们说每年上元节，公府会给没能回乡的仆人包压胜钱，还能在府里放焰火呢。你若是不信去问问刘管家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了。”

想来也是，她日日周旋在府中事务，何时能闲下来放松，大过年的放纵放纵，无可厚非。

京城纷华靡丽，焰火的品类数不胜数，不止有单个儿连串的炮竹，还有树形的、三角形的、小的、大的、低空的、高空的。

月洞形的院门边，身披银色狐裘的青年男子手提一盏金雕芙蕖灯，目光沉静地望向庭院。

那个聘聘婷婷，穿绣金撒花红裙的姑娘，手捂着双耳，鬓边素来轻晃的步摇流苏昭显主人的情绪，欢欣地晃个不停。

她笑容肆意而清甜，身后平阔天幕绽起璀璨的焰火，像星子抖落进她清澈的眼。

焰火绽放，如同昙花一现，瞬间的绚烂过后，湮灭于无形。

但有那么一瞬深深地镌刻在他心间，很久很久以后，某一个温暖的清晨，当记忆再次翻涌，将余味回甘。

苏酥彻底玩开了，放完焰火后又找来竹条、铁丝、米糊、颜料等物品。

过年的时候，玲珑坞饭堂提供的饭食会更丰盛，心灵手巧的女谍会做天灯，放飞天空给尚未归坞的影奴祈福。

她和千梨不是第一次做天灯，做起来游刃有余，先用竹条弯成框架，铁丝加以固定，再用宣纸平整地糊在其上。

下一步给天灯绘图案却犯了难。

“该画什么好呢？”

“要不就雪中寒梅吧？寒雀栖枝也不错。”

“雪中寒梅前年画过了，寒雀栖枝大前年也画过了。”

姜轻没做过花灯，就在旁边干瞪着，正欲提建议时，忽闻身后有鞋履踩过细雪的脚步声。

“世子安泰。”下人恭敬行礼。

陆无咎将灯盏搁在桌上，拿过苏酥手中的画笔，上面还残留她指尖的余温。

苏酥有些愕然，陆无咎看起来不像是会与她们一起玩乐的人。不过嘛……大过年来的，他若生出玩乐之心，帮自己绘图案，她也不拒绝就是了。

陆无咎笔触精妙，渲染出一幅晴春蝶戏画，意境悠远，无愧是闻名遐迩的丹青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