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子满头大汗地守在床边,哀叹了一声。
付凌疑半跪在床边,将徐应白染血的唇与指尖仔细地擦干净。
他很专注,很认真,面容平静,脊骨和咬紧的牙关却在发颤。
徐应白修长而细瘦的指节虚虚点在他的掌心,付凌疑小心地将他的手放回那硬邦邦的被褥上。
“他到底是什么病?”
付凌疑转头看向玄清子,“到底能不能治……”
他问完又觉得自己后一句问得多余,要是能治,会拖到现在吗?
“血千夜,”玄清子木然回答道,此时此刻,他觉得也没有瞒着的必要了,“是从徐美人身上带下来的毒,自出生起他就是这样了。”
付凌疑身形晃了晃。
从出生起?
那么二十多年,徐应白……都是这样……
“这是前朝皇室配的毒,”玄清子继续道,“此毒从现世起就没有配成过解药,迄今无药可解。”
玄清子声音苍老,语气平平:“中了这毒,只能等死。”
“晋成帝的妃子就曾经中了这毒,成帝遍寻天下名医,也毫无办法。”
言下之意,连九五之尊倾天下之力都没能解掉这毒,何况是他们呢?
“他活不了多久了,”玄清子低声道,“多陪陪他吧。”
付凌疑没有说话,沉默着低下了头。
说完玄清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把哭累睡着的谢静微给抱了出去。
帐内顿时只剩付凌疑一个人。
而接下来,陆陆续续有人来看徐应白,但是如今战事要紧,又怕打扰到徐应白,都没有久待。
谢静微醒了之后又和魏珩过来,两个人依偎在一块,眼巴巴等徐应白醒,才到前半夜,谢静微就又累得睡了过去,魏珩只能先行将人抱回去。
及至深夜,营帐内只点了一盏如豆火焰的小灯,玄清子年事已高,受不住累,已经在一旁歇下。
帐外巡防卫的脚步声格外清晰,留守的军医在营帐外打了个地铺,逐渐发出鼾声。
付凌疑一动不动跪在床边,深不见底的瞳眸倒映出徐应白苍白的容颜。
即便重病如此,徐应白仍然是好看的,他的皮,他的骨,无一例外的漂亮,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美色,千百万最出色的工匠穷尽自己最瑰丽的想象,都很难雕刻出这样一张脸。
付凌疑一瞬不瞬地盯着徐应白,眼眸红得骇人,好像只有这样一直盯着,这个躺在床上的人才不会凭空消失——像那次被滔滔不绝的江水冲走一样,一瞬间就不见。
就这样盯了快一个半时辰。
付凌疑终于撑不住,虚虚合了一下眼皮,紧接着,他陡然惊醒,眼底压抑的癫狂挡也挡不住,神情仿佛要杀人的恶鬼,扭曲得可怖。
下一瞬,付凌疑连滚带爬,惶急而又恐惧地靠过去,膝盖摩擦着地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他将两指并拢,贴在徐应白的颈侧。
像前世那些夜晚,他无数次惊醒时做的那样。
细微的跳动缓缓传了过来。
一下。
付凌疑在心中默念。
又一下。
活的。
他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胸口不住起伏,最后凄惶地吐出一口长长的气,肩膀至脊骨仿佛不堪重负一般缓缓塌下来。
他将头轻轻靠在了徐应白的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