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在她入宫之前,曾经详细地向她解说过乐府的历史源流和建置。其娓娓道来,解说详尽处,便宛如他曾在宫中生活,亲眼目见一般。
从前十部乐,是按民族划分,每部乐都有自己的舞伎和乐师。
而如今的三部,是按所操之业划分,人数规模便远不如前代了。比如舞部伎,仅习清商乐舞,若实在有胡部曲目需要呈演,舞伎们也可以临时学跳胡舞,但毕竟人精力有限,不同舞蹈的细节和动势并不同,也就只能大概仿佛,而不能得其精髓了。
安道陵现出赞赏神色,道:“那么你可知,为何先朝有十部,而到如今只剩三部?”
阿秋眨着眼睛道:“先朝治世长久,富庶鼎盛,远人来归,这些乐部有些是西域诸国主动敬献,有些是军队征伐他国得来的战利品,留于宫廷后世代积累传承交流,故有十部之多。”
她想了想,继续道:“两朝之交时,乐舞散失殆尽,而本朝建立时日较短,朝廷没有精力顾及乐府,因此乐府仅有三部存续。”
安道陵悠然道:“由此可知,乐舞之盛与国力息息相关。国力愈强,则无论征伐、进献还是民族交流的结果,都会得到较多品种的乐舞。”
“而当国家衰弱,就连本族乐舞,存续都很艰难。”
阿秋不知安道陵为何此时此刻,会对着乐府构架图发出此种感慨。也许是因关内侯李重毓挥师南下的形势逼人,以至于隐于乐府的安公也感到不安,担心是另一场战争来临的前兆?
阿秋忍不住插口道:“妾听说,少师已和小萧……哦不,萧公子去劝说关内侯勒兵马于长江之北。”
安道陵凝重的面色亦逸出一丝笑意,失笑道:“小萧?你这般叫他倒也合适。”又叹息道:“希望少师能够马到功成吧!”
他再度正色道:“要交给你办的事,便与此有关。你可知如今三千朔方军入京,号称为护送贡品先来的使节,他们带来的贡品是什么?”
阿秋不由得回想起宫宴之上,与孙内人、薛红碧同席的朔方军参军夫人胡妙容,摇头道:“妾位卑,无从得知这等大事。”
其实何止她一介舞伎不知,当时亲自去接朔方军入城的大统领司空照亦不知道。皆因朔方军人数虽少,阵容却是严整,其间却并无行李辎重礼车装载之类。只有一辆较大的马车,杂在众骑兵之间显得比较特别而已。
安道陵低声道:“他们带来的贡品,便是一支二十四人的龟兹女乐伎团。”
以乐舞为国家往来的馈赠礼节,中原亦自古便有此传统,天子亦会赐完整的礼乐给治政精良的诸侯,以示荣宠,以播贤名。
但若有这样一支女乐伎团,则理应在中秋宫宴上呈献,一方面可令诸臣得瞻异国风情,二可更显大国无所不包,使远人来朝的风度。李重毓先遣此使团入京,应该也有此种考虑。
安道陵苦笑道:“陛下直接将人留在驿站,不让进宫。并说等关内侯到达京城时,再开国宴,君臣共赏,与文武百官同乐。”
阿秋明白过来。暗叹谢朗之不好大喜功,不贪爱女色,可算是中兴之主中的明君。
实则谢朗一知道大统领司空照在迎朔方军入城过程中受了重伤,根本再没有任何心思应付这居心难测的外来美人歌舞。
但李重毓特地进献作为朝贡之礼的乐舞,晾着不管亦不太好。故此借口要与文武百官同赏,将她们无限期地留在驿馆,便是他的做法。
安道陵叹道:“不过,关内侯不知何日可到,而将人无限期地留在驿馆,也非久长之计。”
阿秋问道:“以妾在愚见,一班异国的乐舞伎者,便留她们半年三个月住着,要练功便自行练功,又不曾缺吃少穿,刻薄虐待,有何不妥?”
安道陵注目壁上绢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