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峥像是被他惊醒,撑着额角的指尖在太阳穴上揉了揉,眼睛半睁不睁,似乎有点不耐:&ldo;怎么又叫上叶总了?&rdo;
江可舟心里猛地一颤,手指无意识地蜷曲起来,像是猝不及防被这句话击中了软肋。
他第一次被叶峥带上床时,叶峥也是这么对他说的。
江可舟勉强定了定神,起身绕过茶几走向叶峥,他有点轻微近视,平时不带眼镜,走近了才看到叶峥手没挡住的地方、耳后脖颈上的皮肤都在微微发红。
他突然意识到不对:&ldo;你怎么了?热吗?还是哪儿不舒服?&rdo;
叶峥听见他的声音,提起一口气挺直脊背,强打起精神:&ldo;没事。&rdo;
&ldo;手拿开我看看,&rdo;江可舟毫不迟疑地扯开他的手,侧身坐在沙发扶手上,探上他额头试了试体温,又抓住他的手指,&ldo;发烧了,手好凉,你这是着凉感冒了?还是哪儿发炎了?头疼不疼?嗯?&rdo;
江可舟这个人天性温和体贴,而且吃软不吃硬,不论身份,对于暴露在他面前的脆弱总有种与生俱来的责任感,说白了就是个操心的命,所以他很怕别人生病,尤其是像叶峥这样强势惯了、难受还要硬挺着的人。
江可舟的手泛着凉意,贴在滚烫的额头上让叶峥觉得很舒服,腋下被塞了一支冰凉的体温计。他来时就有些倦怠乏力,本以为是被江可舟气的,原来是发烧了。前几年生病,要么忍一忍挺过去,要么回家躺着等保姆伺候,江可舟倒是几次在醉酒后照顾他,可惜他喝得断片儿完全不记得了。叶峥从未清醒地看过江可舟忙得团团转的样子,见他蹙着眉头找药,竟然还觉得很高兴。
十分钟后。
&ldo;38度5。怎么突然就发烧了?&rdo;摊开的掌心拢着几片药片,江可舟把水递到他手边,不无担忧地道,&ldo;先吃药,感冒的和退烧的,实在退不下去就去医院。&rdo;
&ldo;感冒而已,吃药睡一觉就好了。&rdo;叶峥懒洋洋地倚在沙发背,也不伸手接药,就张嘴等着吃。江可舟拿他没办法,只得亲手喂给他,又让他就着自己的手喝了几口水:&ldo;打电话让小刘来接你?&rdo;
&ldo;回去折腾别人做什么?&rdo;
哦,不折腾别人就就留下来折腾我,听起来很有道理嘛。
叶峥用&ldo;你有意见就让它烂在肚子里&rdo;的眼神盯着他,道:&ldo;我今晚不走了,就在这边住。&rdo;
江可舟违心地点点头。
他从衣柜里找出几件出差前没来得及收拾的叶峥的衣服,又拆了新的洗漱用具给他,把主卧腾出来让给病号。叶峥洗漱完熟门熟路地走进卧室,烧得脸颊发红,躺在床上,被江可舟用厚被子裹起来。
关掉顶灯,只留下床头一盏昏黄夜灯,男人陷在枕头和棉被中的侧脸出人意料的俊美沉静,疲惫掩去了锋芒,而灯光柔化了堪称凌厉的线条,紧抿的唇角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抚平。江可舟无声地叹了口气,把被角掖好,在床头放了一杯水,准备去客房睡觉。
就在他起身的瞬间,叶峥反应速度很快地扣住了他的手。
江可舟被他扯得一屁股坐在床边,把他的手从自己腕上扯下去塞回被子里:&ldo;别乱动。怎么了?&rdo;
叶峥用与他敏捷反应完全不相符的虚软缥缈的鼻音说:&ldo;我头疼,你帮我揉揉。&rdo;
插pter3
从说出分手的那天起,江可舟就自觉地拉开了和叶峥的距离。性格使然,他不善于拒绝主动强势,但对自己的规束近于严苛。他不想做个分手后还纠缠不清、讨人厌的前任,既然选择了一刀两断就该避嫌,哪怕疾病似乎让叶峥暂时忘却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这样一个事实。
他用了点力气,挣开了叶峥的手。
&ldo;不早了,赶紧睡吧。晚上不舒服就到隔壁叫我。&rdo;
叶峥大概没想到他会拒绝,睁开眼睛盯着他,因为不舒服还皱着眉头,不知为何竟然显得有点撒娇似的不高兴。
印象里江可舟似乎天生逆来顺受的好脾气,哪怕有时叶峥折腾得过了火,也也能一言不发地忍受下来。他尽职尽责地履行着&ldo;卖身&rdo;这项义务,敬业得叶峥简直想给他颁个奖。
这个拒绝尽管委婉而且不明显,却微妙地刺中叶峥的神经。像是一道明晃晃的警戒线,昭示是他先放弃了主动权。
他翻了个身背对江可舟,闷咳两声,瓮声瓮气地说:&ldo;睡去吧。&rdo;
江可舟动了动嘴唇,感觉有点不忍,伸出去想给他掖被角的手在半空迟疑地悬了一会儿,终究没有落下。他在黑暗中无声地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房间。
今晚发生的事情有点多,信息量太大,疲惫和酒都没能拯救他脆弱的睡眠,江可舟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大饼,快半夜时好不容易有点睡意,朦朦胧胧地昏沉着,突然被隔壁接连不断地咳嗽声给咳醒了。
他睁着眼睛等了三分钟,爬起来去客厅翻药倒水。
叶峥半边脸都闷在被子里,咳嗽声被压得很低,借着夜里黯淡的光线能看到他肩背的震动。江可舟心说这也是懒到家了,咳成这样都不知道自己起来倒杯水喝。要是他睡着了没听见,这人估摸着能闷不吭声地硬撑过整个晚上。
&ldo;起来喝口水,&rdo;江可舟将叶峥从被子里扒拉出来,掌心贴上额头试温度,&ldo;吃点药。还有哪里难受?&rdo;
大概是因为困,他没了之前那种刻意避嫌的冷淡,语气动作都下意识得仿佛共同生活多年的伴侣,对肢体接触也不再抗拒。叶峥病恹恹地靠在床头,就着他的手吞了药片,虽然生着病,看江可舟侧过头去掩口打了个小小的呵欠都觉得心里熨帖得不行。要说人都是贱的,摆在眼前的时候不珍惜,抛下之后反而又觉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