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子,还有多久到金陵呢?”
“回官人,就快到了,官人不要心急,前面不知道谁家运谷子的车翻了,洒了一地,把路都给堵上了。”
“唉”
一声轻轻的叹息,一位锦衣公子从一辆华丽的马车里走了下来,只见他面似满月,眼如秋水,唇角未语含笑,颊旁不喜自红,只是眉梢却有一缕化不开的忧愁,任是一柄象牙折扇握在手中,也挥不去一身的孤寂感伤。
身旁的路人见这位公子气度不凡,心中都不由暗暗喝彩。那位公子却是浑然不觉众人都看着自己,折扇一指,说道:“小安子,此处离金陵不远,当日爱妻便在此地与她夫子两个帮着村民稼穑耕作,我想去走一走。你带路吧。”
一个小厮听了,忙忙走上前来,引着那公子从山坡上一路而去,那马车周围的十几个家丁们见了,也亦步亦趋地紧紧跟在了身后。
一行人走了一路,远远便望见了金陵城的城郭,那位公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高高的城墙看了许久,眼眶竟是通红。那小厮见了,忙笑道:“官人,你快看,这里这处水车可不和当年夫人所画一模一样?”
那公子愣了一愣,转头仔细打量了身旁的一处沟渠,见上面果然有个小小的水车正在将那低处的溪水引到高处的果园中,微微一笑,叹道:“可不是?没想到金陵的百姓个个都会用。小安子,你派人去金陵城跟知府大人说一声,就说我命他去找几个附近的能工巧匠来,我想带他们一起回汴京。”
那小厮答应了,正要转身吩咐下去,忽见一个官员摸样的男子领着一大队人马匆匆从城墙边一路狂奔了过来,对着那公子气喘吁吁地拜道:“臣等恭迎太子殿下,下官金陵知府莫少杰刚刚得知太子殿下微服巡访到此,接驾来迟,请太子殿下恕罪。”
原来那公子便是大宋当朝太子,赵光义第三子赵恒。赵恒见莫少杰跑得是面红耳赤,不由轻轻笑道:“本王既是微服出巡,莫大人也无须多礼。你来的正好,我刚想去找几个巧手工匠来问问,你便派人去为本王跑一趟吧。”
莫大人听了,忙回身细细嘱咐了身旁的几位官员僚属,见赵恒已是径自往前方走去,便紧紧跟在了身后,半步也不敢落下。那赵恒又信步走了大半个时辰,莫大人见他一脸的汗珠,在一旁笑道:“太子殿下,如今虽是初秋,只是这金陵比不得汴京,晌午的太阳还热,不如请太子殿下移步城中,下官已经置好了酒水,为太子殿下接风洗尘。”
赵恒摇了摇头,一个人望着远处的山坡只是怔忪不语。莫大人见了,心中正自惶恐不安,忽听小安子轻声道:“太子爷,要不要奴才们让人把栖雪牵了过来,这里一马平川,太子爷也好松松筋骨。”
赵恒听了,微微叹道:“罢了,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当日我还想着能与她一起旧地重游,没想到今时今日,还是只剩下我一个。唉,这金陵城也是本王的伤心地。小安子,我们就不进城了,下午直接去无锡吧。”
小安子赶紧答应了。莫大人见了,欲要挽留几句,见太子一脸黯然,终究不敢鲁莽,只得静静退到一旁,忽见自己的属下带着一群布衣百姓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忙拱手笑道:“太子殿下,您想找的人我们已经带了过来,请太子示下。”
赵恒听了,轻轻点了点头,回头打量了一眼,见那群百姓之中既有白发苍苍的老者,又有身强力壮的青年,不由微微笑道:“莫大人,他们都是金陵城的能工巧匠?不知道哪一位又与方君论方先生相识?”
那些人听了,忙跪倒在地,口中高呼千千岁,其中一位花白头发的男子说道:“启禀太子殿下,我等都认识方夫子,当年他和他那个女弟子将金陵四境走了个遍,如今这些沟渠、水车七成都是他帮着我们所建,只是自从金陵归降皇师,他便不知所踪。我们正在遗憾,谁知道他那个女弟子最近却回来了,又帮着我们做了不少东西。既然太子殿下在找方先生,不知道可想去见见她。”
赵恒张大了嘴,目瞪口呆地盯着他,半日才大叫道:“你说什么,你说周宗之女周小花已经回到了金陵?她不是已经坠落悬崖?莫非她没有死?”
那男子见太子冲到自己身前,不停摇晃着自己的肩头,头都被摇晕了,半响才磕磕巴巴地说道:“太子,太子殿下,我们也不知道她姓什么,只是方先生当年的确叫她小花。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女孩,人长的美丽的不得了,又聪明又调皮,听说也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只是看上去却不太像。如今回是回来了,唉!只是也不知道受了什么罪,成日戴着一顶斗笠,说是一张脸都给毁啦…”
赵恒听了,眼泪夺眶而出,失声道:“来人,来人,快备马,我要去见她,我要去见她。没想到她真的还活着,感谢上天,她还活着!”
莫大人见赵恒掩面痛哭,心内又惊又惧,身子一软,正要瘫倒在地,却见小安子从旁边一把拉住自己,大叫道:“莫大人,快让你们的人引路,太子要去见…见夫人!”
莫大人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一把抓住那名说话的男子,也是大叫大嚷道:“快,快带路啊。”那男子听了,不由慌得是手足无措,忽地抬头望了一眼,却是大喊道:“太子,大人,你们快看,那男人和那女子是一伙的,他要逃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