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回溯,空间交叠。几个月前——杨舷还是刚中考完不久的中学生,宅在家里,躲在房间里看书。“唉,杨舷,你这怎么登不上去了?”杨舷妈盯着电脑屏幕,一遍遍刷新着录取结果。几番未果后,向房屋里的杨舷喊呼。“我查完了,就把号锁死了。”杨舷想在屋里回应道。“查完了怎么不告诉我?死孩崽子!”杨舷妈“啪”得合上电脑,门都不敲直接闯进杨舷房间:“怎么样?连阳一中,还是连师附?”杨舷平静地将书翻扣过来,从抽屉中端上来两张硬壳卡纸,不缓不急地摊展在桌面上:“这是连阳音乐学院附中的录取通知书,这是开始典礼上的节目邀请,我是校考的负面情绪清除:“可是我还不想和我爷爷分开太远,还有杨舶。”尹东涵一直认真听着,目光也是温和的,没有一刻不落在杨舷身上。他一直顺心顺意的成长在一个富裕的家庭,作为独生子,他可以不考虑一切杂事,大胆放肆地追求他一切想要的,自信从容地与这个世界对话。也正因如此,尹东涵也在以杨舷察觉不出的方式,小心呵护着他,尽量至少让那种固然的参差感在经过深思熟虑的话之后伤他少些。尹东涵思忖片刻:“也好,不走太远,但也能出去看看。”“我也是这么想的,正好留着杨舶在连阳,继续和我妈斗智斗勇。”杨舷笑了笑,将手掌平支到面前的窗玻璃上,贴得更近了些。他看向窗外玻璃上洇出片片水雾,朦胧氤氲……窗外的雪下大了,比刚才更大。视线所及,白茫茫一片,笼罩四野。望着这上天洒向人间的银羽,杨舷眸中的光亮盈盈闪动,他速速跑到琴房门口,“啪”的一下关了灯。尹东涵不明所以,直到他扭头望向窗外——宁谧光亮。关了灯后,本应漆黑一片的琴房在雪花映射的光线中蒙上了层特殊的色彩,是淡淡的蓝和幽幽的银交合在一起的样子。尹东涵再看向杨舷。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窗边,带着他的小提琴。钢琴乌黑发亮的光面漆将捕捉到的所有光线毫不吝啬地折射到杨舷的脖颈、下颌,晦暗分明地勾勒着他初显棱角的侧脸。“东涵,你看窗外,雪下的好大!”杨舷脸上漾起明媚的笑,与夜晚独有的柔情似水融为一体,毫不违和。杨舷将一只手渐渐伸向窗把,猝然扭动——推窗,风来。顿时,夹杂着雪粒的清凉感扑面而来。冷风掠过杨舷每一个发丝的间隙,毫不犹豫地赠与他不可方物的丝丝缕缕直钻感官的凉意。发丝缠绕着,被吹向耳后。杨舷面向窗外,分不清是在拥抱大雪,还是在被大雪拥抱,只知道推窗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整个世纪从他身侧呼啸而过。杨舷架好琴,深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面对着窗外的纷飞大雪,拉响维瓦尔第的《冬》。连续九小节的八分音符颤音,让独属于冬季的一切在四弦中变得具体可感。随即,一串急促的三十二分音符淋淋沥沥。杨舷右手放松,左手快速地换音。随着乐曲的进行,由高到低依次换把,始终稳定着一指的位置。他手背上隐隐的青筋在光影的投射下渐显。短促的和弦渐强,随后是明亮华丽的一串连续颗粒分明的旋律。重复几段后,又隐匿于渐强的和弦。杨舷阖上眼,感受风在耳畔浅弱的和鸣声。大雪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兀自偏偏下个不停。对面远处的屋顶上覆了层厚厚的雪,在夜幕的浸润下,构成了一幅泛着深蓝的色调。而对面琴房四四方方的窗棂中透出橙黄微暖的光,远处也是这样,星星点点,点缀着幽蓝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