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戾的嘶吼穿越苍穹层云,闶阆甬道,穿过大街小巷。
一颗颗石头络绎不绝的砸向沐小狸。
一块块脏黑的不明物飞向沐小狸。
一声声滔天咒怨劈向沐小狸。
脸上,手上,腿上,或轻或重,或多或少布着或青或紫的痕印,就像一调了色的画盘。
一抹杀气突兀而醒目,沐小狸瞬即抬头,微微摇头。那抹暗影顿了顿,扭过头隐入人群之内。
战野月如有同感的回头巡视,满目之内却无一例外,所有人都饱含怨怼,或咒骂或攻击。眸光暗了暗,这样都试探不出潜藏在闶阆城内的敌国密探?
沐小狸将那一张张面色狰狞双目通红泛泪的脸收入眼底,这是她前世今生第一次被当众羞辱攻击。
伤她一寸,百倍以报。
可是,如今她却不想记住这些脸。这样,脱身的那一日,也就找不到人报仇了。
战争啊,谁分得清孰对孰错?
本是烈艳的晴空,在滚滚仇恨里逐渐天日霸冥,浮云涌动,浓浓乌云一阵阵堆积于天际,层层叠叠,昏暗一片。
暴雨开始之际,沐小狸被松绑押回地牢。
噼里啪啦的雨落下,战野月当先驾马狂奔,牛拉的囚车跑得七凌八乱,沐小狸早就没了力气,随着颠簸的车,不断撞击在铁柱上。娇小的身子,仿佛随时都有撞碎的可能。
躲雨的人也逃得七零八落,有一些甚至撞上囚车左右的护卫。
忽然有人大叫一声:“哎呀,谁推我!”
标准的图尔音。
随即人群里数十人齐齐趔趄,推推搡搡间那些护卫被人群冲散,一个黑影却被挤向囚车,吓得手舞足蹈十分慌乱的乱喊乱叫,幸好双手抓住囚车的铁柱,避免了滚入车轮下被压扎,可是双腿却被拖在地面,随着牛的行进,拖出两条血迹。
“救命啊,救救我啊!”
那人被荡得甩开一只手,很快第二只也被甩开,整个人翻落在地,隐没在推搡人群的脚下。
“别踩我,啊,别踩……”
入口即化的药给筋疲力尽的身体灌注一股真气,沐小狸握住铁柱,那个影子直到消失,一直翻滚在别人脚下。
囚车被拉进地牢入口,远远的,一抹高大的身影立在亭下。
擦身而过,囚车停下,相距咫尺。
战野拓如鹰的目光透过雨幕打量她破败的样子,低沉的声音混合哗啦的雨声有种异样的魅力。
“你算准了你在东辰的地位,算准了你对南月的价值,可惜,你漏算了你在你父亲心底的位置。”
沐小狸微微一笑,并不惊讶:“哦?”
“你知道你父亲做了什么吗?你父亲不只对你在我手里的事实矢口否认,还砍了我派去和谈的使者。啧啧,中原有句成语叫‘舐犊情深’,可是,比起东辰,你们的父女之情根本不堪一击。”
沐小狸面色不变,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另起话题:“我想大汗应该早就派暗卫将我被俘获的事实和和谈条件直接报往京都了才对,我父亲什么态度,有意义?”
若她非敌人,战野拓真要为她的通透和聪慧鼓掌喝彩。
“你倒是一点也不寒心。”
“寒啊,这么冷的天被砸成这样,还得陪着大汗你在暴雨里聊天,早就寒意遍体了。”
战野拓忽而伸手穿过铁柱扣住沐小狸的下巴,被迫扬起的小脸被暴雨打了个稀里哗啦,去掉污垢,清秀的脸上青红痕迹一览无遗。
勾勒一抹满意的笑,战野拓低声道:“不习惯?没关系,接下来的日子,有得你习惯的。”
“好啊,我拭目以待。”
战野拓附和她的笑容,扔脏东西似的缩回手,冲护卫挥挥手,囚车开始行进,他转过身就看到气匆匆向自己跑来的战野月。
这么狡诈善攻心计对自己都能狠辣至此的女子,怎么会入轩辕澈和独孤烨的眼,不怕半夜睡觉永无醒来之日?
他还是喜欢脑筋不够聪明,全心倾慕依赖自己的女人。
摇摇头,勾着唇向着雨幕里的窈窕身影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