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丰尽量模仿石斑鱼先生的声音,跨越千年,向冯家兄妹讲述着一个他们刚刚认知的孙悟空另外的故事。
全赖《月光宝盒》这部电影,梁丰把二当家、瞎子、春三十娘、白晶晶、啰嗦的唐三藏、抓狂的观音菩萨这些人物的故事娓娓道来,说得冯程焯乐不可支哈哈大笑,帘子里的那位,为了在自己心上人面前保持仪容仪表,只好使劲掐自己的腰,才没有弯下去。倒是冯程程的两个丫头,东倒西歪站都站不稳。
当梁丰说到至尊宝几次三番借助月光宝盒返回去救白晶晶,二当家抱了个小破孩最后崩溃地敲门叫道:“娘子,出来上帝。”的时候,那兄妹俩又一次报以热烈的笑声,却全然没有发现,梁丰心里被自己勾动的琴弦狠狠地撩了一下,声音转向低沉······
他也是一个穿越者。至尊宝不停地穿越是为了一段爱情,那么他梁丰的穿越,是为了什么?这问题,连他自己也答不出来······
正当梁丰在讲故事时,冯拯和王曾的春节茶话会也已经挪到后院的叙荷堂举行。少了梁公子的陪伴,冯伸己自然也消失不见,只剩了一个枢密使、一个参知政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对方,同时又释放出一些庙堂的气味。
“再有五天,官家就要观灯与民同乐了,今年湖广多地稔熟,算得上五谷丰登,合该普天同庆了。”冯拯道。
“是,今年天下还算太平,只有秀州一路四个县受了些水灾,中枢已拟了诏书,欲蠲免此处钱粮,其余倒还不错。”王曾答道。
“只是官家的龙体,着实让人堪忧啊!时好时坏,全赖圣人协助维持,不知何时才得痊愈。孝先,君近来辅佐太子,太子果然不同于往年了,几次朝会,应答得体,姿容端正,煞是好仪表。真是龙章凤姿!”
“拯老说得极是,太子确实天资非凡,更难得宅心仁厚,质地纯良,兼对民事异常关心。天佑大宋,似此脉脉相承,庶几可称盛世了!加之有拯老等前辈辅佐,大宋之盛,指日可待!”
两人互相吹捧,只是绕着太子接班的话题说,各人心知肚明,赵恒的日子已经不远了,接下来的问题是如何实现政权的平稳过渡,现在赵受益才十二岁不到,要想亲政是绝无可能。那么只剩下三种途径,一是赵恒安排辅命大臣帮助太子完成成年前的过渡;第二种是暂时让权给**,让皇后刘娥辅政,效汉朝吕后听政故事;第三种折衷一些,大事由辅臣商议,交**决断。目前来,第三种的可能性最大,基本能做到互相牵制,谁也不能偏离太远。
但中国历来的士大夫就有一个毛病:见不得女人干政。吕后、武后都是极其明显的负面例子。其实他们的潜意识里总是认为,一个老娘们儿,做做针线,吃吃喝喝就行了,操那闲心干嘛?咱们这帮子人拼死拼活层层科考杀出一条血路来,不就是为了帮着官家治国平天下么?要女人决断,我们成什么了?
这种潜意识的思维决定了朝堂之上,围绕刘娥今后的动向必然会有一番交锋。冯拯今日宴请王曾、梁丰,帮冯程程相女婿是一个目的,想摸摸王曾的底线,试图找到合作的机会是另外一个目的。
其实冯拯老了,对这东西得淡了一些,不再那么热衷功名权势。但老头还是很爱朝廷的,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在枢府这个位置,如果不为国家把好关,那乱起来就不可收拾。他了解王曾的品性,在满朝文武里算得上出了名的直臣,手里权利也不小,要想稳固朝政,必须重视他的存在。
王曾目的同样,丁谓他是横竖不惯,好在还有李迪、薛映等人和自己算得上一个战壕,要是能把冯拯争取过来,那么就可以大大削弱丁谓的势力,对他心中所谓的“朝廷正气”大有好处。
但冯拯的话语里隐约提醒王曾“圣人”的存在,谁知到被王曾直接无视,却大谈特谈太子如何如何,这令冯拯十分担忧。他明白,依王曾的脾气,是不愿意见到有朝一日刘娥做了太后而决断朝政的一天的。
平心而论,冯拯和王曾两人对刘娥的观感都还不恶,若是赵恒身体棒棒的时候,刘娥也堪称贤后,虽有玩弄权术,但总体不错。只是出身不好,属于典型的民间艺人。这种背景居然平步青云做到皇后,连她自己的前夫都做到了侍卫马军都虞候,最近又加了加武胜军节度观察留后,这是让王曾等一班人很不爽的。只是恩出于上,官家愿意,他们有什么办法?但现在官家朝不保夕,王曾等人心中的老账翻了出来,不免对刘娥就多了几分抵制情绪。
冯拯知道王曾的情绪,只好婉言道:“我朝制度,历来是重文抑武,各部军统领有领兵之实,无调兵之权,大可不必疑虑。只是若有万一,官家不虞之后,倘委以阁臣辅政,孝先自忖能抗衡谓之否?”
王曾想了一想,老实回答:“未必抗得过他,不过,官家既已召莱公回京,想来已有安排了。”
说到寇准,冯拯心里也很痛快,同时又莫名其妙。居然是由寇准的天敌钱惟演陈奏保举回朝的,这种荒唐的事情,他老冯至今不能猜出其中二三。算起来今日正月初十,寇准如果走得快,应该快到京城了。到时候朝局多半又是另一种形式,但到底走向如何,大家都不知道。
想到此,冯拯缓缓摇头叹了口气:“平仲与我年纪相若,俱老矣,更遭此风霜,未必复有昔日之意气啊!”
“依下官之见,却是未必。莱公与拯老年纪相若,意气亦相去不远,皆是为国而忘身者。昔日浮云蔽日,公遭谣诼,却未必便会消沉,至于到底如何,曾愿与拯老拭目以待。”王曾笑道。
冯拯抚须大笑道:“承孝先谬赞啊,呵呵,那么老夫便候着平仲回来,为君等站班壮势!”王曾起身拱手:“枢相高风,曾仰止矣!”
两个无聊的人,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话到尽头,就不再多扯,冯拯又把话题绕到梁丰身上。
“孝先,老夫今日相约,还有一事,欲请孝先帮忙,不知肯否?”
国家大事的大方向都定了,王曾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想来冯拯不过是些私事,他和钱惟演又不同,定不会有什么太为难的事找自己。当下爽快地说道:“拯老但有吩咐,无有不从,请明言。”
“呵呵,事倒不大。只因我家程程年已十六,该当议议终身了,我着梁玉田倒是不错,前日在钱希圣家也知他未有婚配,不知孝先能为老夫作此冰人否?”
“哦,原来拯老相中了玉田呀?呵呵,曾也甚可惜,苦无一个女儿,否则定与拯老争上一争!这是好事,曾敢不效劳?定当竭力玉成!”王曾大笑道。冯拯听他答应,也抚须呵呵谢过。
“不过,此子虽然玉琢通透,但曾观他对于这种事情,好像有些死脑筋哩。那天就说自己已经摆了花轿迎娶那个谢小嫦进门,便算是明媒正娶了,如今要劝说他,怕是还要费一番功夫。拯老但莫急切,待下官慢慢开导于他,今日且与他从容饮宴,不谈此事。我说拯老啊,此子带给拯老的惊喜,恐怕还在后头呐!”
“好好好,既如此,那就偏劳孝先了,咱们这就摆上酒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