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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第1页）

她想一人执守，却怕见人去楼空。

青龙街，天潢贵胄的皇戚府邸鳞次栉比，森宇朱阁，广门绮户，气势巍峨。尽龙首的第三幢府邸，匾额无踪，朱门上交贴的抄家封条像烙下一个死印，覆灭了生机，与左右相邻的朱紫华宅比起来，落魄不堪。

行道静谧，此时，有一对中年夫妇模样的男女，正执锄铲毁坏府前青阶，刨泥取砖。

姜珩见状，忙奔过去：&ldo;住手！你们敢到这来偷东西。&rdo;

男女被突来的声音吓住，男的回头，见是一姑娘，嘁了声：&ldo;什么偷啊，说这么难听。这是罪臣之府，你懂不懂啊小姑娘？谢家为了战场上活命，有意投奔敌人，已经被诛杀了！我大儿子就在那一战当马前卒，如果谢国公成功了，边境多少百姓遭殃？通敌卖国的狗汉奸，他们人走茶凉，我们拿两块砖算得什么？！&rdo;

听丈夫说得难听，女人扯扯他袖子，婉声道：&ldo;小姑娘，不然你也拿点吧，我们都别说出去。反正这地儿没人管，等新主人来了想拿都没得拿。&rdo;

姜珩被他们一席话噎得无言，往钱袋里掏出一锭金：&ldo;钱给你们去买砖，不许动这里的东西。这被抄了家，就隶属于天子，你们偷皇帝的东西，找死？&rdo;

男的并非对她所言一无所知，识相的拿过金子，挽着婆娘灰溜溜走人。

姜珩蹲下，捧着他们挖掘出的碎石，填回青阶窟窿。

这就是她不敢听的另一种流言。谢家确实临场叛变了，裴言昭虽于私情被人诟病，于公却是诛杀了判贼的大功臣，支持他的亦不在少数。

前门被封，姜珩绕到宅后，掀开一丛干草掩映的柴门，推开，还有一层干草，再拨开后，便通入了谢宅最偏僻的后罩房，从前作仓廪用。

细软被人拿走，大件儿陈设仍旧不变，除了落叶多一些，一切还如旧人都在。

姜珩寻到父母住的主院，进了主屋中。

妆奁上躺了把玉篦，上头缠绕了几根青丝。窗台上的君子兰生命顽强，无人照料，八瓣叶片包围的中央蹿出火红色的花蕊。父亲几乎全由母亲摆她喜欢的，有关他的痕迹不多。

姜珩走到箱笼前，打开，幸而，找到了他们的衣裳，没被人拿走。

压抑已久的眼泪扑簌簌掉落，洇湿了衣衫。

父亲，兄长，是不是被兵马粮饷的短缺真的折磨得走投无路了，不得已同敌邦虚与委蛇？还是窦邯跟裴言昭合谋，掩盖扭曲了事实的真相？

活着的人都变成了窦邯的人，谢家，蓟州镇的统帅，都不在了……还有一个人，周邢台，可以从他下手。他是除了裴窦两家，唯一还明确活着的尉官级别的领帅。

只要有一丝可疑，她都不能让谢家蒙上判臣之名。

原路沿后院小门出了府，天色已大亮，邻街传来热闹的贩卖吆喝。姜珩舍了大道，往燕山行去。

没想到偏僻小径处，遇上一拦截她人。

&ldo;小姐在这！三爷，夫人。&rdo;

姜父手下的武将，平尧，喊道。

继而，姜世洵领妻子过来，一道来的还有顾潇然，二房的二堂嫂，岑氏，带着小儿子姜弥。

顾潇然见姜父神色不对，笑说道：&ldo;姜珩，你出来玩也不找上为兄，让我们好找。&rdo;

岑氏上前道：&ldo;是啊，你以前老闷在屋子，现在怎么一跑起来就无影无踪。&rdo;

姜世洵挥手：&ldo;你们都让开，&rdo;他直盯女儿背上的大包袱，眸底怒焰渐升，肃然苛责：&ldo;我堂堂御史的女儿居然知法犯法，当起贼来了。为父的俸禄不多，你也不能做出这等事。&rdo;

戚氏拍了丈夫一掌：&ldo;女儿怎么可能偷东西，你见风就是雨的。珩儿，把包袱打开给你爹看看，娘为你做主。&rdo;

姜珩踌躇，蹲下，解开包袱：&ldo;是谢家人的衣裳，我想为他们立衣冠冢。&rdo;

戚氏跟着蹲下，挑起一件赤红绣牡丹的女子衣衫，泪落其上：&ldo;这件，我去谢家拜年时，姐姐就穿的这件……珩儿，你一早离家就是来谢府找衣裳？府门被封了，你怎么进得去的，怎么不叫我们一块来？&rdo;

姜珩黯然：&ldo;我怕，你们不想同谢家扯上关系。&rdo;

岑氏奇怪：&ldo;这说的哪的话，你一个晚辈都不怕，我们能怕吗。谢家在战场上也算殚精竭虑了，最后也许不得已，罢，我们后宅不去论朝堂上的功过是非，总之，斯人已逝，我们念旧情立一个衣冠冢，人之常情。别被外人看到就好了。只是，这个冢，恐怕不得只是衣冠冢，还得须是无名冢。&rdo;

顾潇然接话道：&ldo;衣冠冢也好，无名冢也好，每年都少不了祭享便是。我这就回礼部，按一品公爵的丧礼挑些随葬器物来。&rdo;

姜世洵也发话：&ldo;潇然，就麻烦你了，银两过后我们姜家会填补上。我们在燕山的望月庐汇合。&rdo;

晌午，某一处偏僻隐匿的山坳，一堆人汇聚于此，不敢让外人知道，亲手挥铲挖土，为逝者建冢。

燕山之巅，众生匍匐足下。

徐骞看着抓头：&ldo;侯爷，一个人两块冢，算怎么回事。&rdo;

裴言昭睥睨着山下人，云淡风轻：&ldo;便受两份祭享，又如何。谢家果然树恩深厚，虽死，却有不畏他们恶名的人为其料理后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