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只瞧着棺材后方一道鬼影暴起,对着相故衣后背空门便是一掌。
“小心!”
难得小姑娘和姬洛异口同声出言提醒,皆往阿墨江前奔去。许是应了那名字里的一个墨字,脚下的水和长夜同色,身前的影更是糊作一团,几乎让人分不清那是个什么东西。
好在,相故衣反应不差,见逃跑无力,机警地反身拿揽月手一推一带,将其拍来的手臂架住,方才识破是个大活人。不过说活人也不贴切,就着月色面对面,若真生得个肤白肤黄,好歹也能瞧出色浅,那人脸上却如花开缤纷色,容貌畸变,还没方才棺材里的死尸仪容齐整。
“你是个什么鬼?”相故衣嘴巴闲不住,非要再侃上一句。
不过多嘴归多嘴,还好正事儿没误,瞅着那怪人一击不成再追一击,他忙出脚踢他下盘大腿里侧,要叫他跌坐在棺材盖上,再接一招‘掬水映月’,将人整个撂下江去。
然而,相故衣却未猜到这蓬头垢面的人竟会些个武功,他那一脚踢了个空,反而被此人躲过。那人顺势拿膝头顶撞相故衣膝窝里的委中穴。
这一击不得了,看似轻飘飘一点,相故衣却是气血一致,直接在棺材上单膝跪了下来,底下上好的漆木上瞬间裂出道叶脉纹。
姬洛见状不妙,欲飞身而起援助,却被相故衣分出心来喝止:“别过来,滇南为我敌手者无几,这点儿能耐还搞不死我,他功力有古怪,你看好丫头便可,谨防周围还有来者不善!”
看他如此不记仇,爨羽这会也默契地消停了,听从少年指挥,两人分头绕着破屋探查了一番,确认无人后再返回江畔。
足下的四口棺材稍稍移形走位,间距将好卡在两块礁石间,呈倒栽的“口”字。此时角斗正值激烈,两人愣是从底部一路打至头首。
知那人会武后,相故衣不再大意,先一招“嫦娥奔月”,拿手背往那人胸前一靠,再一手“朔望之潮”,指尖往他心口一掏,迅速变掌为拳,打得人身形不稳,差点从身后的棺材上飞入河中。
“奇了怪了!这人这会怎么又如此不禁打?”相故衣自言自语道,方才痛击他的内力仿佛又消失了一般。
身前的人露出白牙,于剧烈喘息中终于挤出两个含糊的字音来:“给我!”
相故衣下意识扫了一眼自个儿身上,若不是还有两片草叶织成的遮蔽物,他怎么也算个衣不蔽体的野人了,身无长物,给什么?
幸好,他脑子不笨。既然不是自己身上的东西,现下江上就只有棺材,想来他是要取棺中之物。不过,方才开棺只瞧见腐烂死尸和随葬之物,难道这么个古怪的家伙还是哪路盗墓小贼?还是说里头装着的人是他哪个老对头?
下一秒,那人再度扑来,一只手戳穿相故衣脚下的棺盖,若不是他早跑一步,如今脚背上准是个血窟窿。
再回头一瞧,只见着一手完好的肌肤顿时给木屑刮擦得鲜血淋淋,但那人仿如无痛无苦,抖着身子红着眼,曲掌成爪,直到手心里有乳白色的虫子钻出,将棺木中未腐烂的肉吃尽,才又重新钻回掌中。
“我去!”
原来这人的功夫时灵时不灵是这么回事!
相故衣当即对着江面干吐了两口口水,愣是差点把隔夜饭呕出来,一想到跟自己交手的人赖此为生,甚至以此强练功力,他整个人恨不得把手脚放水里再刷洗个十来遍,祛祛邪气。
武学一道贵在根基扎实,经年累月的积累,纵然不是天才,少年成名,勤练个几十年,起码也能算得一方人物,但这世上总有那么些人急功近利,偏要一口气吃成个大胖子,因而走了歪门邪道。
这会子相故衣出了云岚谷,当年那侠肝义胆又长了回来,见此等沦丧仁和的手法,怎能教它安然存世,继续害人?当即出了狠手,左手先打他小臂,右手再捉住他另一臂反身一扭将人挟持住,最后两手交替点在他气海与神庭,要废他这阴邪武功,散他功力。
不过,他显然错估了这虫子进食后的威力,也错估了人心对力量的渴求。劲力入体后,被钳制的人仰头一声暴喝,竟然将相故衣两手震开,顿时一阵乱打。
相故衣跳到最后一只完整的棺材上,见他追来,已避无可避,正准备跳水夺路时,却见那个人已被蛊虫支配得筋疲力尽,佝偻着身子在棺盖上绊了一跤,直直砸了个窟窿。
这一次,棺材里躺着的不是恶臭的腐尸,而是一位白衣白裙,容颜姣好的美人。
相故衣“咦”了一声,不禁侧目。
倒不是说这女子生得多倾国倾城,引得他双眸流连,他也算是有些阅历的人,这南疆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想当年的白姑才是秀雅无双,不识人间烟火的高岭绝世之花,这下头躺着的至多也就如绿波芙蕖,不御铅华却仍楚楚动人罢了。因而,他惊是惊在,那女子竟然“死不瞑目”,这大晚上的,美则美矣,可看着人汗毛皆倒竖起。
这时,姬洛掷来利器,欲给相故衣傍身之用。毕竟在少年看来,揽月手强则强,但终究不胜在对敌,还需得锋利之物傍身。
短剑转轮似的飞来,相故衣承蒙好意,伸手去接。可剑过江心之时,那怪物瞥一眼寒光,却突然发狂嗷嗷直叫,竟然并未放出掌心的蛊虫噬咬棺中女子,反而以诡异的角度去截那把飞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