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以前明显是个通道,阶梯延伸处应该连接着一座石门,可是现在那里是一堵墙,白少缺就坐在墙下拧衣服里蓄满的水,虽然一言未发,但楼西嘉从他眼里读出了肯定。
她往前挪了挪,把手递过去,借着外头透进的微光,在白少缺眼前晃了晃:“你能看得见人?你知道我长什么样子吗?”晨起入目的阳光都会让人觉得刺眼,可方才水下生辉时,这人眼睛都没眨一下,一个人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六年,不可能毫无异常,要么他是个瞎子,要么他在说谎。
白少缺一把捉住楼西嘉的皓腕往自己身前一带,嘴角先浮上一抹轻佻的笑,顿了顿才道:“你很美。”
楼西嘉脸一红,挣脱掉他的桎梏抽回右手,背过身去忽然想起刚才那个救命的吻,虽然她那时她心灰意冷,可却并不太想承他的情。
白少缺伸开双腿往后一靠,懒洋洋道:“你是我六年来见过的第一个人,第一个女人。”
“如果是个男人呢?你也会吻……”楼西嘉皱着眉别过脸,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羞赧,可听见后方无声,又忍不住偷偷拿余光打量。
白少缺解开薄如蝉翼的双刀,在手中转了转,割出尖锐的风声。被镇在这魇池太久,耐心那是一等的好,待楼西嘉脖颈微偏,他霍然收刀出手,两指按在腕脉一拉,左腿再接一横推,将她拉入怀中。
楼西嘉自然出手反抗,两人拆了五招,白少缺功夫压过她一头,拂过她心肺几处要穴,随后将她横抱在自己腿上,俯身用手指划过她侧颊的轮廓:“当然不会,我会一刀断喉,再沉尸湖底。不过,倘若落下的是别的女人,比如天都教那帮蠢货,我一定会先挖掉她们的眼珠子,在坐观她们在水中挣扎沉浮。所以,只有你……”
白少缺几乎将唇瓣贴在楼西嘉的唇角,他说话时又轻又慢,喷出的温热鼻息落在肌肤上又酥又痒:“你醒来之前,一直在喊师昂的名字,怎么,你是他的小情人?”
“不!”楼西嘉眼中浮出一抹厌恶和恼恨,脱口而出。
“既然我出来了,师昂的一切我都要抢!”白少缺将她扶起来,不仅没有松开她的手,反而随语音落下,飞刀出鞘削落她鬓边一缕青丝,在指尖缠了缠,放入贴身里衣。
楼西嘉一瞬间有种吞了蚊虫的恶心,这实在不符合她“小妖女”的身份,当即皮笑肉不笑:“我瞧着这里少有人迹,倒是有一事想不通?”
“嗯?”
“这六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是吃的老鼠还是臭虫?蚂蚁还是蜘蛛?”楼西嘉一拍大腿,“该不会是……”
白少缺厚着脸皮哈哈大笑,旋即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笑声戛然而止:“其实我吃的是死人……烂肉……内脏……”说完,一肘推裂石墙,拉着抚胸作呕的楼西嘉走进黑暗无光的甬道。
当然,他不会实话说,地牢里的机关可以将饭菜从通风口倒出来,这里关押的曾经哪个不是不可一世之人,这种狗吃食的感觉本来就是用来折辱人的,让白少爷十分不爽。
因为震荡,地牢中所有的机关全然错位,白少缺被关在第九层,从水中一路上浮至七层时遇到了坠崖的楼西嘉,两人所入的洞口本应该是第八层的通道,可现在通道塌陷,过了两间牢室,竟然接上了七层的甬道。
为了防止犯人走脱,各处通路关节上都设有机关,楼西嘉不甘被力压一头,一路上可劲儿给白少缺使绊子:假摔撞翻灯台,乱箭差点给人扎成马蜂窝;双剑砍翻金银丝,掉下的巨石差点给人变肉酱……而白少缺,丝毫不乱,箭来斩箭,石来碎石,楼西嘉阴招越怪,他出招越奇,就好像刚刚克她一般。
“不错,你这使坏起来有点我当年大闹天都教的样子。”白少缺非但不气,反倒是遇上了什么千年难遇的趣事,大赞有佳不说,跟着楼西嘉大闹一路。
说来也怪,两人走到如今,囚室过处不说有十,也有五指之数,但却是半点人气也无,阴森可怖,好像这里关着的都是厉鬼,没有活人。白少缺不禁心中猜想:天都教规矩,重罪只囚不杀,难道师昂执政以来,暗中将人全都处决了?
看他难得走神,楼西嘉张口胡诌:“白少缺,你裤子掉了!”
白少缺果然移目下视,楼西嘉弯月似的眼睛蓦然展平,带出丝丝寒意,而脸上因嬉笑而推高的肌肉回落,只剩下一个冷冷的嘲讽。只见寒芒一动,楼西嘉手中鸳剑刺向白少缺腰带,对方的子母刀当即出手,却并未与她锋芒相撞。
“嗯?”白少缺拧眉,楼西嘉含笑在对阵前及时收剑,贴在腰上一旋,侧身像个陀螺一样和白少缺错开,转至后方,伸手一拽上头坠下的麻绳,整个人飞扑至断裂的甬道对面,剑尖折回,刹那斩断绳索。
脚下的裂口很深,不知道伸向何处。
“后会无期!”
楼西嘉收剑归鞘于他隔渊相望,指着他鼻子骂:“你轻薄姑奶奶我的事情,容我伤好后再跟你算账!”说着,楼西嘉拉下近旁的盘轴,刚才胡作非为可是有目的的,至少让她给试出了各种机关。
果然,手柄落下一格,断隙间还能运作的几处机簧纷纷搭箭上弦,对准红衣的白少缺,白少缺未动,侧耳倾听,就在楼西嘉欲要再下一格发动机关时,他手中子刀一旋,楼西嘉一个趔趄,手柄应声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