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宁永思骂了一句。
石窟里忽然响起一声叹息,萦绕在耳边,宁永思停下脚步,忽然想起,上一次看见这样温情的一幕,还是在刀谷。小师弟有一年出疹子,负责照顾的她以为是天花,听人说染上会死,便扒在门边躲躲闪闪,师父得知以后,二话不说,亲自背着去镇上找大夫。
她一路跟出了断水楼,又是担忧,又是后悔,更多的是怕被人指着责怪贪生怕死,胆小如鼠,说吃不得苦头,说心肠硬。
宁不归发现她跟着,就带着她一起。
“师弟他会没事的,对吗?”
“对。”
“那师父您呢?会有事儿吗?”
“不会。”
“那……我刚才只是去做别的事了,才没看到……我……师父你不信问小师叔,他说他给小师弟打了一柄刀,我去……去拿……”她不是有意躲出去,也不是故意看着小师弟挣扎着摔在地上。
她不停地解释,十分努力想解释清楚,可宁不归没有给她机会,而是打断了她喋喋不休的话:“我已经说过了,这不是天花。永思,人有些私心无可厚非,最怕……”
也许是怕言辞对一个半大的小女孩来说过于严苛,一代大侠终是没说下去,但此刻,那道声音却在她脑袋中不断放大——
这几十年,她是真的爱刀谷,恨胡虏,还是仅仅只是一个借口,趁机将她心中的自私与罪恶放大?
姬洛的话像一把利刃,把血淋淋的过去又重新刮开。宁永思在石道里跑了两步,忽然如梦初醒,很快又觉得很好笑。
豁口处下来两个看守水牢的人,穿着灰布麻衣,一高一矮,正沿着石阶往下爬。
显然,他们丝毫没把下方的囚徒放在眼里。一个老头,一个瘫子,能成什么事?嫌水牢阴森,又怕湿气熬出疹子,早躲了出去,直到听见方才山腹的不明响动,才不情愿地回头查看。
“那帮刁民骨头真是硬,要不是得留着手脚干活,奶奶的,早叫他们好看!”
“你小声点,底下那老头,好歹是老大他老子爹……刚才什么声?”
“能有什么声!你怕什么,还能长翅膀飞啊?那老头又不会讲话,瞅一眼能交差就完事儿了,要我说,老大才是真狠,外头那些人可都是……”
声音戛然而止。
守牢人瞪着前方,看黑影从他们正中穿过,脖子上一紧,低下头时血已经汩汩涌了出来,怎么捂也不捂住,蜷缩成一团,从石阶上滚了下去,将好砸在背着瘫子的老人脚边。
老头垂首,难得露出嫌恶的表情,那双枯瘦的脚一刻也没停,绕开挣扎抓挠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往豁口跑去。姬洛紧随其后,无意间发现,那瘫子扭动脖子,追着那刀口看,直到目光与他相撞,才又转过脸去。
刀口光滑平整,宁永思出手时,没有半分犹豫。
豁口的外面,是一条自西向东的山沟,夏季青草丰茂,野菊散落遍地,五彩缤纷。草坡下有大小不一的水泉,有的热有的冷,在黄昏的霞光中氤氲出袅娜的雾。偶尔有几只飞鸟,相互追逐着从低空掠过。
山沟里宁静和美,而山上却不然,两侧的高山向沟内压迫,尖顶上裸露的褐色岩石上寸草不生,只留下密密麻麻的洞窟,黑黝黝的,像一只只被挖去的眼睛,十分可怖。
五百步开外,生着棵大梧桐,树下蹲着黑压压一群人,男女老少皆有,穿着相似的麻编裙裳,耷拉着脑袋,双手抱在脑勺后,一声不吭。
周围一圈打手,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长得那叫凶神恶煞,一手操着一把大斧头,有的抗在肩上,有的在手里耍弄,结果其中一位手艺不大好,一甩甩到的树影最深处,穿着织金丝衣,翘脚而坐的男人被惊醒,差点被削掉脚趾头。
“干什么吃的,瞎了你的狗眼,给我滚!”男人顿时暴跳如雷,一个耳刮子就给壮汉抽了过去,后者一把络腮胡子,一脸委屈,想着就快发家,咬咬牙,强忍着:“老大,小的这就滚。”
那缺心眼的,真要伏地滚,可眼前却多了双纤足挡道,他往上一看,是个提着金刀的女人,长得还算标致,就是老了点,跟他娘一个岁数。
作者有话要说: 姬洛又打开了一个新副本……猜猜会有哪些人出现在这个小副本里呀
第283章
“这是什么地方?出去往哪儿走?”宁永思瞥了一眼地上的村民。
锦衣男人被刀口的血骇住,顿时慌得往人墙后头躲,一拍脑袋冲手下又吼又叫:“不是叫你们看着路吗?怎么还有外人进来了!弄死,给我把丫的弄死了,走漏了风声,甭说发财,都等着喝西北风吧!”
斧头壮汉一拥而上,没两分钟便被打得满地找牙,姬洛赶到的时候,宁永思正揪着那锦衣男人的胳膊,一脚踩着肥臀,顺手把刀口架在人脖子上。显然,后者骨气缺缺,是个欺软怕硬没种的,一看来人武功高,顿时把脸笑成了菊花:“女侠,小心,小心你的刀,拿稳了,咱有话好好说。”
宁永思重复了一遍:“这是什么地方?”
“死人隘。”
“要你说?”宁永思把刀一拧,她都走到了海坨山,还会不把附近打听清楚?这人不是装傻,就是脑瓜子真蠢。
“别打别打,这地儿真没名字,要不叫个无名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