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十年,我想尽法子想治好你们的嗓子,可惜天不遂人愿。”宁不归痛苦地叹息。
村里人完全不能接受,抱头蹲在地上,又恨又不愿意相信,什么叫信仰崩塌,便是眼下这般。单雨带来了黑暗,宁不归带来了光明,可他们原本就是一对,不分开,也分不开。
“爹,老爹?”
直到熊巴的呼喊打破诡异的沉默,他是唯一一个没见过宁不归几面,对其无所谓感情的人,他跑过去扶住踉跄的熊老村长,发现半只脚埋入黄土的人,竟然哭了。
宁不归望向绑在石柱上的人,心已如死灰:“连你也不愿相信,是吗?”
不过,单悲风却并没有如他所料想地那样避开目光:“我信,早在刀谷的时候,我就明白,你其实什么都知道。”
“还是有不知道的……不过这些年都已经想清楚了,”宁不归寂寥一笑,“我给诸位讲一个故事吧……”
前头说道,“千秋殿”中十二殿殿首之下网罗的杀手只有编制,并非实际属于这个组织,而殿主与其说是精神领袖,不如说是掮客,抽取酬金,以任务接取形式替两方搭桥,在这样的前提下,殿主必然拥有两大权利,其一是经手任务的信使,死守密卷的蜃影组,以及负责监工善后的掌灯人;至于其二,是保命的死士,用寻常宗门的说法,叫做直系。
单雨是前一位殿主的直系,也是徒弟,主要负责处理殿中不轨之徒,偶尔也接几个棘手的任务赚点胭脂钱。
单雨唯一一次任务失败,是刺杀宁不归。
在跟踪的两个月间,她爱上了这个一身家国情怀的男人,并且因此照见自己的卑微肮脏,这种感情很诡异,却也很强烈,于是,在这个双人任务中,她铤而走险放了宁不归,调头反水,无情杀死了搭档,随后在危难中舍身相救,捏造身份,和宁不归春风一夜,珠胎暗结,最后留居在渤海边的一个小渔村。
宁不归只是感救命之恩,而单雨,则是想要摆脱过去,两个人默契的生活,却各自有埋在心里的担忧和牵挂。
直到有一天,宁不归失踪,确切的说,是不告而别。
也就在那一天,单雨发现自己身怀有孕,并自此陷入无限的恐惧中。她是战场上捡到的遗孤,从小深受各种非人的训练,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遭受过极大的创伤,发起病来,犹如癫痫并着失心疯,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不断地怀疑宁不归发现了她的身份,百般嫌弃,才会痛下狠心,抛妻弃子,正是因为自卑和自负,将她心头的嫌隙和猜忌,豁到了最大。
单雨临盆,冒死诞下麟儿的同时,殿主的死卫也至,将她和儿子一并抓回了千秋殿。本打算灰心等待惩罚,可奇怪的是,她的师父并没有要她的命,只是让她去杀一个人,并告诉她,如果得手,她就可以永远离开千秋殿。
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呢?单雨警惕地追问猎物,当得知与刀谷无关,只是个无名之辈时,才稍稍松了口气。
但她万万没想到,就在刺杀将要得手时,宁不归出现了,从背后砍了她一刀,当她回头时,两人才惊觉相认。
任务自然失败了,单雨沿着太行山北上,没有回到幽州的千秋殿,而是一路走到了海坨山,非常硬气地找了个据说布满毒瘴的死人隘,预备结束生命。她其实希望宁不归追来,但是没有,一切的美梦在此破碎。
“在那一刀之前,我其实什么都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的身份甚至用心,被迫离开也不是因为她,我对她一直很信任。这些,我也是后来才晓得。”宁不归一声长叹,道尽无奈。单雨是第一个彻底撕碎他的信任的人,在此后的岁月里,还有无数。
姬洛已经带着长盒回来,只是一直隐在黑暗中,无声倾听。远处的单悲风显然几次动唇,想问究竟是何原因,但始终没能开口,只有他知道,这与宁不归保守的另一个秘密有关,而这个秘密,知道的人并不多。
宁永思追问:“后来呢?”
“后来,后来你们也就知道了……”说着,宁不归翘首四顾,将沉浸在黑夜中的山沟里里外外看了一遍。
众人忽然明白。
单雨跳崖,被半山腰的老树拦住,没有摔死,落地后沿着小路走走爬爬,去找能毒死人的怨气和瘴气,却被山沟里的妇人给救了回去。
故事到了这里,和熊巴说的有一点不相同,村里的人也只是根据单雨的行为推测,而她的内心只有她自己,和徒弟玉心莹知道。
看着妇人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单雨想到了过去的自己,想到了丈夫和儿子,那种恨意让她活了下来,于是,在妇人偷偷给她用过肉芝后,她发现了这个秘密,萌生恶念。这种天星石芝生在夹缝和石穴之中,只有当地的人能找到,如果把这里的人控制起来,她将会有永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
于是,伤好之后,她离开了死人隘,回到千秋殿,立血誓永远效忠,并依靠几个九死一生的任务,重新取得信任。而在此期间,她靠石芝,轻而易举赚到了比杀人高百倍的钱,最后用这些钱策划密谋,杀死了当时的千秋殿主。
继承千秋殿后,一直不肯认亲子,甚至一度到了厌恶的地步,一看到他就会想起宁不归那张脸,于是,她想了一个恶计,将单悲风秘密扔到了刀谷,同时又让玉心莹悄悄给宁不归透露消息,让宁不归知道单悲风就是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