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退”字伴着第二轮机簧炸开,那几个白门来人被机关碾过,瞬间尸骨无存,快得闻声后退的三人无一看清。而机关道的另一方,第二波江湖人已至,似乎也被这发怒的怪物吓住,不敢往前进一步。
“明刀变藏刀,箭阵换推石,铁索起蒺藜,以中心为轴,必有重物碾压。”姬洛小声嘀咕,其余人未注意,离他最近的施佛槿却闻言侧目,再看眼幻影影绰绰似乎分毫不差,不由纳罕:“小施主可能破这机关?”
姬洛一时发愣,他不敢同旁人言明这机关的熟悉之感,只能摇头晃脑委婉盖过:“不能,勉力能看清一二,要破阵却非我所能。”
施佛槿微微一笑,不再接话。
来人为第二轮机关所阻,见刚才的安全之地眨眼倾覆,纷纷向后退了一丈,笛声乍起,第二批村民被推到前列——那石雀儿竟然还留了一手!
几位江湖客眼中丝毫没有不忍,反而拍手谈笑:“这些胡人当年残杀晋民,如今也算是向他们讨债一二!”
话随长风穿耳过,燕琇脸上一白一红,而施佛槿和姬洛却垂首不言。
所有人心知肚明,自八王之乱后,五胡入主中原,赵国残晋,冉闵屠胡,各国恩怨由来已深。抛开暴行人性不谈,就立场而言,无人能指责百姓,毕竟身为国民,自当卫己国。
还是吕秋率先打破这份尴尬。
“阿爹!阿娘!”
吕秋瞧见走在最前的人,满面死气,目光呆滞,对他的喊声恍若未闻,终于绷不住临阵失态:“石老儿,你出来,有本事正面较量!畏首畏尾装什么孙子!”
可惜那石雀儿是什么人,七路货色中狡诈之辈,怎会为吕秋三言两语所激。
姬洛深吸一口气猜测:这石雀儿一晚‘提魂’数十,他也并非大罗神仙,自身消耗必然颇大,眼见村民被驱策已踏入‘洛河鬼神道’,若要救人还需得从此人下手!
想到这儿,姬洛心中掂量一番,忽然将袖子一甩,一枚珠玉抛入空中砸向山壁,喊道:“八风令在此,要取各凭本事!”
‘洛河飞针’的宝珠亦是奇物,被那火光一照,竟然闪烁夺目之光。在场众人只闻八风令其名,也未见其物,加之先入为主认为吕秋几人中必有人所得,故而深信不疑。
果然,笛声一断,两面山坳生风,那小老儿踩踏几人的肩膀,往山壁上攀附。南疆多山,石雀儿本是南疆人,攀岩附壁竟也信手拈来。
“我来!”施佛槿向前踏出一步,要以内劲和他遥遥对阵。
然而吕秋却一手将他拦住,提着钓月钩,已跨步在前,吐字掷地有声:“我自己的乡民我自己救!”
“大和尚!”燕琇急忙在旁唤了一声,她明白吕秋心中并非毫无芥蒂,遂向施佛槿摇了摇头。
施佛槿叹道:“阿弥陀佛。”
吕秋跃出将那枚珠子踢入山石缝隙,石雀儿也瞧清楚此物圆润,知道受了骗,心中高傲也不肯再躲闪。两人对阵,之间本隔着机关数丈,奈何钓月钩全长数丈,石雀儿便以吹箭对垒,非杀这小儿泄愤不可。
燕琇正犹豫要不要出手,姬洛率先抓住这机会,寻来隋渊的钓月钩,从另一侧攀上山壁,眨眼已接近‘洛河鬼神道’。
钓月钩,顾名思义,弯钩似月,长索钓月。
黔地多山,起初这钩索用于行走山地岩壁,而后渐渐发展成一路功夫。因为飞檐走壁,所以身体要求轻盈无匹,讲究姿态悠然如仙翁垂钓。但身体若过于轻飘,又会丧失力量,这时便要求角度刁钻。
行走悬崖峭壁,往往性命攸关,所以出手亦要准,且不能急。
姬洛携着双钩钓月一路稳当行进,他虽不能破这连环机关,却比常人有独到见解,灵活巧避下出手精准,那身法步子瞧起来竟然比吕秋还要精妙。
施佛槿一双慧眼将一招一式俱收眼底,不由发疑:刚才只见这小施主识阵有方,倒是没瞧过他武功路数,现下看他几起几落,莫非也师承白门?
可惜,他哪里知道,姬洛不过跟吕秋学了点白门皮毛。
“吕夫人!”
姬洛朝下喊了一声,未得反应,便将钓月钩一揽,捆住方要踏入藏刀阵的高氏,伸手刚要运气一提,忽然几道厉声呼啸。
“小心吹箭!”吕秋和施佛槿同时出声示意。
原是那石雀儿同吕秋缠斗游刃有余,忽见有人要从他眼皮子底下夺人,且还是个黄毛小儿,心中自然火烧,登时便转了攻击目标。
石雀儿以一敌二,拿吹箭仔细招呼姬洛,姬洛将双钩一兜,把那几枚吹箭扫到岩壁,吹箭断发,岩壁上登时被剧毒腐蚀出几个小洞。
石雀儿在山壁上攀岩,寻着刁钻角度接二连三放冷箭,姬洛不得拿人,只能与他呈对线纠缠,下腰抡钩,变着步子小心躲过。
“二连吹!”
“三星逐月!”
“四面楚歌!”
那吹箭一变二,二变三,三变四,竟然纷纷被姬洛躲过,两旁观战的人若非立场相对,都要为这精彩的一幕喝彩。而后众人又纷纷心中感叹:不知这突然冒出的小子,又是哪一路窜出来的高人!
而清楚姬洛底细的吕秋则更为大惊失色:“这小子什么时候学得如此身法?”
(注一:引用自《心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