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洛奔回屋中翻找,未得只言片语,翻到手札最后一页,上面只留有两行工整的笔记——
“吾曾与一人赌斗九天之局,今日终有所悟,可惜人已无缘再见。
回首半生,武不成文不就,无问无言,是谓无为。”
一朵血花绽在一侧,再瞧他下笔狷介洒脱,姬洛也明白英雄末路,只怕是惠仁先生此生留下的最后一言。
“无人问津,无人谈论,半生如此,默默无闻。”姬洛眼中颇有些迷茫,“究竟何为有为?何为无为?”
待他将手札和信件收好,忽闻山中有激烈的打斗声,山谷清幽,刀枪棍棒撞击的金石之音同喝喊声回荡久久不绝。姬洛翻上屋顶遥遥一望,果然见远处山坳群鸟惊飞,冠顶摇曳,他微微思索,决意去瞧上一番,当即往前赶去。
临到溪畔,只见一女子身披大氅,头戴薄纱幕离,正同十几个人缠斗。看她那腰上卷起的两指宽的银铃长鞭,可不就是两月未见的慕容琇。
“‘洛河飞针’,速速把八风令交出来,我‘过江龙’汪浩义与孟家寨兄弟决计不会为难一个女人!”
同慕容琇交战最狠的是位光臂壮汉,手拿一把连环刀,他口中的孟家兄弟则持一杆银|枪,一前一后夹击,而四面包围的还有不少是那日围攻白门的“熟人”。
“呸!做人要脸,张口闭口过江龙,看姑奶奶今天把你打成过江虫!”慕容琇啐了一口,嘴上不饶人,然而她并没有抽出腰间的鞭子,而是翻手摸了一把银针扫出去。
不过这针法既没有机簧弹射的力道,也没有武功路数的精密,三下两下便被几人给挥散。姬洛在暗处看懂慕容琇的伪装,却又不懂她为何要这样做。
那“过江龙”被一个女人指着鼻子骂脸上也挂不住,登时打红了眼,要在力量上力压一头。饶是慕容琇嘴巴毒,眼下也解不了围攻之困,拖延下去必是败局。
见此不利,姬洛出声提示:“飞针平走,左下三步。”
众人听见声音皆是一愣,好在慕容琇反应够快,立刻按他说的就地打出。针尖撞在孟左的枪上,折道扎在了后方一人的腿上。
“右上四,飞针逆走。”
“后退两步,针尾扫!好,抽鞭,作天女散花式。”
只见飞针如瀑,在鞭劲调和下,顿时似流星飒飒,将这群乌合之众打得阵脚全乱,嗷嗷乱叫。那“过江龙”见状吓退一步,忍不住道:“阁下何方高人,为何多管闲事?”
姬洛没应他,躲在石头后将自己面容裹起,心想唬他一唬!
见没人现身,“过江龙”便以为是慕容琇同伙装神弄鬼,大刀一挥将慕容琇的鞭子绕住往脚下一踩,暴起一个手刀劈下。
慕容琇弃鞭回护,而孟右则以长|枪背刺,使她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斜地里飞出一枚石子,穿过落落飞雪,打在汪浩义腕骨上。
一人自结冰的溪上掠过,雪地尚无痕迹,而汪浩义手臂已经往下一沉,只能变手刀为掌,同他两两相接。汪浩义不敌,退出数丈,姬洛贴身一转,绕到慕容琇肩后,两指一并打在枪|尖,他一时控制不住那股被诱出的内力,竟将长|枪寸寸折断。
“好强的内力!”‘过江龙’汪浩义暗叹。
他瞧接招的人落地在慕容琇身前,穿着粗布麻衣,整个脸被一块破布裹住辨不清容貌,一时难判是否是某位隐士高人,心中不由打起退堂鼓。
几人见风向不对立刻拔足要跑,慕容琇却不肯放他们走,纤指一翻,一把长针追出:“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高人”闻言,足下一点身法似风掠过,只见他左右手一撞一点犹如拈花弹琴,而那飞针却从几路追出,刺入死穴。
“多谢阁下出手相救!”慕容琇抱拳致谢,然而“高人”却抬手将她一扶,落下遮脸布笑道:“阿琇姐姐,别来无恙!”
慕容琇盯着姬洛的脸看了半晌,又哭又笑:“你……怎么是你?你这是到山里做起了野人吗?”
姬洛闻言有苦说不出。
被困这些日子,他窝在小屋内虽能勉强度日,但生活决计谈不上安逸舒适,再加之每日殚精竭虑钻研五势图,不得收整,时常被机关搞得灰头土脸。
若不是天气渐寒,约莫姬洛现在已经臭了。
慕容琇瞧他低头左右一嗅的样子有几分呆萌,“扑哧”一笑,忍不住拿出姐姐的架子,伸手在他头顶揉了揉。
姬洛忙躲开,这深山隐蔽,慕容琇不会无缘无故闯到栾川附近,他走后洛阳一定还发生了别的事,于是便问道:“阿琇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大师呢?”
“实不相瞒,我是被人一路从邺城追杀至此。”慕容琇沉吟了一刻,一面收走地上的细针,一面焦急四顾,“大和尚和我走散了,这山中古怪至极,我必须得赶快找到他才行!”
一提到施佛槿,慕容琇不免神色紧张,语气急迫不已。姬洛听她一说,便知道他俩定是被惠仁先生留下的山中乱阵所迷,便拽了一把慕容琇的袖子,道:“阿琇姐姐,你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在山中行走,未得半分阻碍,一时如入无人之境。
慕容琇难免咂舌惊奇,再加上姬洛刚才参战露那两手,心中满是纳罕,嘴上便同他揶揄:“奇了,两月不见当刮目相看,小洛儿,这山头好像成了你家,莫不是没找到吕秋,跑这儿来占山为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