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洛一眼看见托着药盒走在廊上的巧雨,忙呼声喊道:“巧雨姐,十七姑呢?”
“啊?刚才赵公子的随侍跟姑姑把关长老的死说了,姑姑头痛,这会在那边雅座里一个人歇着呢。”巧雨愣了一下,如实道。
姬洛和赵恒义闻言,干脆在栏杆上借力,绕过几个柱子,斜飞出去。
人刚落地,却突然杀出个女人。
“展婈?”
“赵大哥,我有事想跟你说,我发现……”看她那吞吐的样子,似乎很为难,不管是发现了什么,此刻救人要紧,缠上了就脱不开身,姬洛抢先将人推开。
展婈不悦地拧眉一横,还没发作,两步之遥的屋里头突然传来了打斗声。赵恒义知道再耽搁不得,扫了展婈一眼,推着姬洛冲了进去。
不算红绡,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就死了两人,堂中的酒客们明显绷不住了,纷纷叫嚷着乱走。
“我们都在这里,没有人出去过,有鬼杀人!有鬼杀人!”
“第三个了!第三个了!谁知道会不会杀到你我!”
这一次,两人来的及时,十七娘只是和人交上了手,杀手见人来不妙,立刻跳窗而出,楼下的守卫警觉,于是他没有往外走,反而双手一撑翻进了旁边的雅座。
隔壁没有灯火亦没有人,等人反应过来再撵过去搜查时,已经没了杀手的踪影。
一般人能这么容易走脱?
姬洛再度折回来时,十七娘还斜坐在地上,两道水袖就落在她脚下,整个人没有半分精气神,哪里还有泼辣脾气和高手风度,一瞬间容颜沧桑老去华发。姬洛想,恐怕十七娘心里知道些什么,至少能摸着点儿杀人的原因,否则以她的功夫,还不至于等人跑了还坐在这里垂头丧气。
不过,现在找出杀手才是当务之急。
姬洛回头,展婈就站在赵恒义的身后很是尴尬。他想了想,走过去开口问道:“展婈姑娘,是谁让你来拦着你家堂主的?”
此话一出,周围起了不小的喧哗,在这紧要关头,哪怕是多说一个字也能引得人心惶惶。
展婈涨红了脸,拿手指着姬洛忿忿地道:“胡说八道,你的意思是我也是杀手咯?我和俞鹤追素不相识,关长老又是我四劫坞的人,我为何要杀他们?真是笑话,赵大哥,你不要听他胡说八道!”
虽然展婈突兀的出现确实惹人怀疑,但也不能在无凭无据之下轻易将矛头调转,赵恒义决意开口替她说道说道,姬洛却先笑了:“你当然不是杀手,不过,也别作了他人的刀枪。”说完,他抬手抽出近旁一人的长剑,挥手而出。
飞剑掠过展婈的头顶,插在后方的柱子上,柱子下抱臂的吴闲一躲,足尖踏过丹漆处留下了一点黑印。
“那是……”赵恒义登时回想起关倍袖子上的焦痕,不由张口结舌。
吴闲抬头和姬洛对视了一眼,咬牙扭头就走。
这时,一泼好酒洒了个满头,屈不换从后头提剑而来,大劈斩下,喝道:“小贼,哪里走!”
这吴闲样貌普通,穿着亦不起眼,常年跟在赵恒义身侧好似可有可无,但眼下计划败露,和屈不换交手之下,众人才瞧清他武功不俗。
廊上拥挤,赵恒义喊了一声,待看戏的自觉分流,他和姬洛也跟着蹿上前拿人。三人合围,激战下眼看要将楼板砸个窟窿。吴闲正要往下坠走,顶上突然飞来两抹水袖,霸道的力量将他腰身稳稳缠住。
“你们退开,我有话问他。”十七娘从人后走出,巧雨亦步亦趋跟上,偷偷瞧了一眼姬洛。
吴闲被屈不换摁在地上,破口大骂:“妖妇!你这个卖友求荣的妖妇!花着昧良心的钱天天窝在这削金窟里,你可曾问心有愧?呸!只怪我自己没用,杀不了你,便是化成厉鬼,我也要咒你不得好死!”
这骂声在鹿台久久回荡,众人皆尽默然。十七娘活到这个岁数,江湖上看不起的、私底下骂她的人,数不胜数,可大多是轻蔑笑谈,像吴闲这般一字一句带血带泪的竟是没有。
十七娘用食指在自己纤细白净的脖颈上轻轻一划,红唇轻启:“这么想要我的项上人头?你和杜仕先是什么关系?”
“杜仕先是谁?”立刻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杜仕先三个字道出时,吴闲明显脸色变了,但他杀人能不眨眼,心里也是横:“你还有脸问?万人骑的臭婆娘!”
十七娘深吸一口气,两手摸上水袖,姬洛赶忙给屈不换递了个眼色,若是任由她怒极动手,这吴闲恐怕得立毙当场,那么他为何杀人的缘由就再也吐不出了。
赵恒义也深知是这个理,毕竟吴闲是他结拜多年的好兄弟,平时为人低调待人和气,从没有像今日这般与人针尖对麦芒,张口闭口秽语,恨不得杀人全家。
于是他就着那缠人的水袖稍稍挡了一下,屈不换趁机从后头给吴闲来了一脚,吴闲吐出两颗混血的牙,终于静了不少。
十七娘瞥了一眼,蓄力的起手式缓缓落下。
“妖妇你听好了,谁都能杀我,唯独你不行,你不是想杜仕先和我的关系吗?他是我舅舅!”
吴闲人不傻,知道和十七娘对拗没有用,立刻调转枪|头,同在场英雄豪杰哭诉:“永和六年,苻坚的祖父苻洪叛赵降晋,出任雍州刺史,同年占据关中攻打长安,他一面向建康俯首,一面暗中欲自拥为王。我舅舅本为长安汉人中义士,发觉其野心后修书桓温将军,可就是这个女人,拦截了书信,向当时投诚秦国的长安公府告密,提我舅舅项上人头换取金银财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