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节紫藤怎么会开?”楼西嘉忍不住呢喃。
看花的人不止一个,在场乱斗者无不惊骇,尤其是那些南来的义士,纷纷朝神殿的方向望去——
云河深处,瓦梁顶端,悠悠立着一人,白衣异服层叠,每一层流苏穗上都镶着银铃,而裳摆则以丝线缀着巫族九部异兽图纹,再往上仰视,一只木面具覆颜,头顶未有华饰,只一支木钗简单别着乌丝,钗尾以九色丝线编织成两股,穿绕至额前。
楼西嘉抬首,目光飞掠过人群,落在他腰间那支挂着盘长相思结的竹笛上,不由伸手按入怀中,再挪不开眼。
“有我在,还无须你等为我赴死。六年前我能力挽狂澜,六年后,我一样可以。”巫咸大祭司一手携着紫藤花枝往后背负,一手在前弹指,似仙人蹈步从云端飘落,眨眼间已至闵奕身前。闵奕慌忙提刀,可手却难挨着刀柄,在这股压倒性的威压里节节败退。
一时间,天都教士气大盛,南中豪杰心凉入谷地,再回想他方才说的那句话,不由战栗而生退意:“开山崩岱,海晏河清,六合不死,万象归一!完了!完了全完了!他练成了‘不死之法’!我们都杀不死他的!”
“不死之法?”楼西嘉面露疑色,不由对创此功法的人心生好奇,明明是个小小凡人,却敢言不死,名字倒是威武霸气。
听见这四字,卓斐然咬牙切齿,脸上紫红色的血管和青筋爆出,两只手攥拳狠狠克制,而脚边的爨羽则将眉头压皱得更深,一眨不眨盯着白衣祭司,脸色晦明难辨,约莫过了许多个一呼一吸,方才幽幽道:“我听族中的长辈说过,‘不死之法’分《天宗》和《地宗》上下两卷,乃是天都教白氏不传之密,只是,自第十六代教主白若耶之后,《天宗》一卷下落不明,我猜,他功成的是下卷《地宗》。”说到这儿,爨羽顿了顿,扫视了场中一眼,将目光落在扶着石柴桑的姬洛身上,嘲弄一笑:“不过,也足够了。”
《尚书·尧典》将日月星辰列为天宗,山岱河海归为地宗,上卷心法修内力,琢磨不定,变换难测,胜在一个“奇”字,号曰:排星布月,日照九州,八荒靡从,为我所用!下卷功法传招式,威力无匹,锋芒难阻,胜在一个“狂”字,号曰:开山崩岱,海晏河清,六合不死,万象归一!
“不管他武功多高,血海深仇,今日不是他死,便是我亡。”卓斐然露出杀意,指节格格直响,往事过眼,他恨不得将眼前人抽筋剥皮。
不过,还未等卓斐然冒头、楼西嘉阻拦,宋问别抢先开口,就近扇了一人一个耳刮子,呵斥道:“妖言惑众!当年白欢颜同样练就此功,不也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他又不是神,怎么可能杀不死!”眼见巫咸出关,且功成千钧一发,宋问别气急败坏,生怕出师未捷,当即振臂高呼:“我们这么多人,一人来上几刀,他也便是千刀万剐!”
“冲啊!”
这两字满载血气脱口,可落得满目清静,无人服从,说得好听那叫按兵不动,说得不好听,那叫屁都难放一个。
“你们都在怕什么?”方才被巫咸落了个下马威,闵奕自己也生退意,可他又觉得面上挂不住,只得梗着脖子指挥手底下的人,那场面又可笑又尴尬。孙百善远观一眼,不由露出鄙夷。
这时,一直龟缩的宋问别忽然出阵,手中握着一物高喊:“诸位莫怕,万物生克,他‘不死之法’再厉害,也非无敌,据我所知此功传至如今不全,需佐以南疆七十二种奇材洗精伐髓,才不至走火入魔,而这其中有一味可破,便是我手中的七溟石!”
七溟石?
那不是卓家传家之宝吗?
宋问别挪开手指,淡淡的光芒从指缝间透出,楼西嘉仓惶回头,果然见卓斐然瞪着那半块石头表情扭曲,她忽然心似通透——
卓家血仇乃以此物为始,而方才场中有言,白姑当年也功成不死之法,难道说真的是六年前这位巫咸大祭司东入夺宝,以求克制白姑,覆灭天都,更迭权柄?
楼西嘉心绪纷乱却并未按剑,而是将怀中竹笛小心取出,望着那白衣祭司眸中生出难言之情。
会是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打斗比较多,就当顺便丰满一下形象和设定,我写这篇文关于门派武功的设定就没单独搞一个说明了,基本都是顺着剧情说的
第113章
“他使不出‘不死之法’!”
宋问别高呼之下,勇士提刀出头,便连一旁观战的孙百善也执环直上,不得不说新的契机给了在场众人希望,不论对内如何不对眼,但路已走到哀牢山峦峰之上,除了背水一战再无回头。
然而,在几位好手的夹攻之下,年轻的巫咸祭司却未显出一丝慌张,瞧准时机,先同孙百善拆招,破他左环,近身对掌时伤其手少阳三焦经,而后借铁环之力反打,顺势一指点在其锁骨上喉头下缺盆穴,震其阳维脉。
孙百善当即收环避退,捂着前胸气闷欲呕,寒风里热汗涔涔。他这一退,闵奕见机侧攻,岳诚则从另一侧出入,石火寨一众弟子也不顾什么江湖道义以多欺少,纷纷手持火雷子向其投射。
巫咸祭司一撩衣摆,拔地而起,只瞧他凌空将手中竹笛在修长的细指间连挽出两朵花,随即扣在唇下,吹出三两声滇南古怪的调子,只见刹那间,飞鸟相携,百雀相朝,纷纷冲撞入人群,衔走那些拇指大小的黑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