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不是给点钱收买了狱卒就能进来看人的时代,只有三代以内的直系亲属才能探望。还必须在休息日。
方辞冰和方母都来过,方嫌雪一次也没有见。
不想见,不知道以何种面目面对他们,在为自己洗刷清冤屈之前不能见。
花瓶是假的,送到他手上之前就是,他何来的监守自盗?
不能再想了,他已经想了一年多,想也是于事无补。
九点半,熄灯。那个叫花筏的少年从晚上开始就蹲在铁栏杆旁,身子蜷成一团,只露出双白净的脚。没穿袜子,也没有鞋子,脚腕冻得发红,显得很可怜。
他的脸上有被衣服褶皱压上的红痕,眼睑下有一行不明显的潮湿泪痕,白色麻布衣裤上是土是尘。
难不成是盗墓的?这么小。
方嫌雪翻个身,决定不去理会。
第二天醒来,花筏仍在那儿蹲着,一动不动,好像习惯了这样抱膝而眠。
方嫌雪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去集合点名。”
花筏抬起头,露出湿亮的眼,点点头,起身跟他走。他站起来的时候,又轻又静,让方嫌雪觉得身后之人单薄得仿佛没有重量。
“你长得真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他突然在背后说。
“哦。”方嫌雪不领情,这种搭讪的方式,他从小到大听了不下百遍。
“你有别的兄弟姐妹吗?”花筏继续问。
方嫌雪默了一瞬:“没有。”
花筏被安排去做焊接工艺,那工艺需要手巧心细,一般是女囚犯去做,他却做得很好。
花筏安静地端坐在操作台前,眼睫像一牙弯月,泼墨长发在肩膀前分了两绺,其余披散在身后,发尾是刀裁搬的整齐。他的小身板将冬季囚服衬得宽松阔大,腰只一握,看得好多男囚犯都移不开眼。
金属线在他手上被电焊熔成银珠,一粒粒烫在电路板上,和工程绘图毫厘不差。俗话说慢工出细活,他动作并不算慢,却很稳很准。
方嫌雪很佩服,他就没见过手这么稳当的人,雕工一定好。他父亲刻模子的时候还专门去找木匠学了艺,几十年才练得手比机器准,花筏小小年纪,也许是天赋。
正专心焊着,狱长涎皮赖脸地走过去,又扯了下花筏的长头发,叫他把头发扎上。那表情,就像调|戏妇女的男人一样油腻。
花筏的脊背挺得笔直,垂着头,头发像瀑布挡了脸,看不清表情。
照理至少也会不给狱长好脸色。方嫌雪担心花筏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