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林教授得知我也听说了此事原委,于是也就一不做二不休地向我敞开心扉,更为详细地讲述了一番。
在林梓棠教授最初成名的时候,即签约了当时实力强大的光燿出版公司,那时候他牵涉进许多抄袭纠纷案,当然都是别人抄袭他。以林教授的性格,维权意识绝不会如此强烈,但光燿出版公司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肯定会斗争到底,财力雄厚的他们请的也是最好的法律团队,当时胜诉了几乎所有的案件,并且在胜诉以后还会利用圈内影响力把这些抄袭作家彻底封杀,可谓是坚定地捍卫了林教授的地位。因此,林教授也投桃报李,与光燿签了长约,以示忠诚。
好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十年前原来的主编退休离任,光燿没有提拔原来的副主编,而是直接从曲阜孔子出版社挖来了一位新主编,他就是莫群。莫群可以说虽然生长于孔子故里,儒学圣地,但是却是一身的“法家思想”,他联合新任总经理岳罗洋开展了全新的计划。
当时IP一词初露端倪,大量的网络小说影视化使得许多优质人气小说被推上货架,各路影视公司高价收购版权。莫群和岳罗洋看准这条财路,让旗下作家纷纷成为“IP”向作家,无论其中文学价值几何,如果不适合将其影视化的小说他们一概不准出版,而这些作家又因合同限制不得在其他地方发表,这等同于胁迫写作,甚至有违大多数作家的真心,林教授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二人真正的决裂就是因为一起违约事件。当时的主流影视沉溺在“耽美”和软色情的包围之中,传统的推理已经无法获得影视公司的青睐,为此光燿和当时影视圈的资本大佬天循文化签订了十年长约,每年按照天循的要求写出各种取向的作品以用于影视改编,其中林梓棠的作品以每部一千万结算,无论能否上映。
不过条件则是每稿都必须按照天循的要求进行删改,主题和结局也要配合他们的想法,这样林教授岂不是成为了他们的写手,而且写出的作品价值观也是和他本人严重不符的,对此林教授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但是莫群在未征求林教授的意见下就擅自签下长约,他觉得这个价格没有人会拒绝吧。
然而林教授得知后,自然是拒绝得非常果断,莫群多次上门好说歹说,软磨硬泡都无功而返,然后大概是提了一嘴不写的话按违约处理,这句话出口算是撞了林教授的枪口了,随后他不但不要这一千万一部的天价稿酬,甚至自掏了数百万违约金和光燿正式解约。这一下莫群可就不好过了,他面临天循的违约金是三千万,对于出版公司而言可谓巨款。
最后光燿多次商谈,又掏了老底儿赔了一千万,总算了事。可是莫群还是因为擅自签订合同被光燿给告了,成了业界弃儿不说,前前后后也判赔了数百万给老东家,算是几十年的钱白挣了。后来他被一家冷门的激进报社请去当了主编,天天就是批判这个批判那个,不过因为没啥影响力,国家也没取缔它。要说恨林梓棠,莫群肯定不比路菲菲差。
但是,从作案可能来说莫群同样概率不大,不仅好多年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了,而且他常年呆在山东,应该也不至于时隔多年突然跑来上海就为杀了林教授吧。
“咳咳,你们也不等等我就说起来了啊。”背后传来了石岭成的声音,他的手上拿着早餐,是那种一看就没有食欲的馒头。
“啊,抱歉抱歉,都是梁泽栖呀,他急着要听,我可是说要等你的。”我赶紧甩锅出去。
“哈,那你要不要再听一遍?”梁泽栖问道,顺便看了我一眼。
嘿,这小子,自己要抢先听,还要我再说一遍,你就不能转述一下嘛!
“啊,这……”我略显犹豫。
“没事儿,后半部分我听着了,总之回头我去查查这个莫群的行踪。你还有人要讲吗,讲完我几个人一并去查。”
“哦哦,还有一个,不过不知道能不能讲啊,这个……”
“讲啊,就是国家……,就是天王老子,你也得讲,无非就是我不敢抓罢了嘛!”石岭成笑着说。
“好吧,那我可就说了。”
“把早饭先吃了。”石岭成把馒头丢到我身上。
孟千泉
林教授曾给我讲过一件义愤填膺的往事,这事我记得很牢,当时听得我一腔愤懑,而这事的对象就是孟千泉。
闵江市是二十五年前设立的新区,属于江苏连云港辖内新设的县级市,目的是为了在山东和江苏之间有一个国际性的自由贸易区,来带动这一块较为贫瘠的地区的发展。而第一任市委书记就是孟千泉,没人知道他有着什么神通,得以平步青云,从一个警察一路高升成了市委书记。
但是时间总能揭开伪君子的面纱,在其后的几年里,孟千泉根本没有把闵江发展成一个合格的自贸区,我对经济了解的不多,但是听说GDP年年负增长,后面靠一些港口建设工程才勉强维持纸面数据。
当然,只是政绩不佳的领导并不鲜见,更为重要的是,他与黑恶势力勾结的事儿,在闵江市民间那是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据说当初这书记的位置和这么多年政绩不佳也不被撤换的背后就是黑社会给站的台。那孟千泉既被保着位置,自然少不了照顾这些黑恶势力,各大产业和财政拨款都被这些人操控着,导致整个闵江经济疲软,流进来的钱生不出更多的钱来,只会流进黑社会和孟千泉的口袋里。
但是退一万步说,光是吃拿卡要,赚这些黑钱也便罢了,人们看的贪官还少吗?可是偏偏他还不是个低调的官,想要效仿领导人上任,提出一些看法观点,以为群众效仿之至理。他伸的触手极多,各领域都涵盖,主要思想便是抵制外来文化,作为一个自贸地区的领导,竟以“排外”为荣,岂不荒谬?抵制的具体细节更是不堪入目,过洋节不行,公众场合放外国歌不行,漫展、推理小说也被认为是日本文化入侵予以严格监管,上不符国家政策,下不合人民民意,闵江市俨然成了他的小朝廷。不过他既有办法抵制思潮,就会想办法应对百姓反抗的思潮,黑社会成了控制反抗的手段。数年以来,无论走上访道路还是媒体道路,最后均不了了之,闵江一地的混乱情况始终得不到众人的关注。
后来孟千泉成为过街老鼠还是托了林教授的功劳,林教授从连云港的文人圈子里耳闻了不少黑幕,义愤填膺的他立即前往闵江市了解情况,他一面向纪委举报,一面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了小说《浊江》影射孟千泉的勾当。一石激起千层浪,此事终于在媒体发酵,引发众人声讨,孟千泉也因舆论影响之恶劣被重判无期徒刑。
虽然孟千泉落网,其背后的黑恶势力却铲除不尽,后面林教授也多次收到恐吓信,索性没有真正实施的。就作案动机和作案可能来说,是有充分的理由来怀疑孟千泉利用黑社会同党作案。
“孟千泉之事我也有所耳闻,利用黑社会杀人的确不存在时间和地点的限制,只是孟在狱中已二十年,要报复林教授也不至于等到现在吧,况且如今司法完备,他是政治犯,真的有机会通知到当初黑社会的余党吗?”梁泽栖提出他的质疑。
“这样说的话……我们不也在钻司法的空子吗?”我小声的回应,同时偷偷看向旁边的石岭成。
“咳,总之,我来帮你们调查上述这些人的情况。”石岭成故意回避我的眼神,“没想到,林教授素以温文尔雅著称,竟然也有这么多潜在的仇家。”
“人红是非多,林教授又是仗义执言之士,因为说真话树敌,这不是说话者的错!”我极力为林教授辩驳,不过虽然事实如此,若不找出真正的凶手将他绳之以法,也会导致更多有力量发声的人不敢发声,于我被冤枉而言那将是更严重的后果。
“好啦好啦,我没有说林教授不是的意思,我也是真心想找出杀害林教授的凶手,不过郁修,我带来了一个坏消息,你的嫌疑可是又加重了。”石岭成的表情很凝重。
“这……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解。
“我来其实是告诉你们最新的调查进展的。昨天梁泽栖说到关于警方没有出示签购单这一证物给郁修,所以我特意去询问了此事,果不其然被他言中,该证物因为保存不善已经严重破损了,所以不能轻易向嫌疑人出示。”
“那么,也就是说这个证据并不严谨,那我不应该减轻嫌疑才对吗?”
“不不,虽然严重破损,但也只是在鉴定上多费了一些周章,上面的确还是留存着你的签名,今天一早,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确认是……郁修本人笔迹。”石岭成说完转而凝视着我。
“啊,这,怎么会这样?”我对此结果感到不可思议。
梁泽栖在一边却突然抬起了头,“笔迹时间呢?鉴定结果也有吗?”他从刚才就好像一直在思考着什么。
“啊,有,有的,只是因为受损的缘故,笔迹鉴定的时间无法精准在同一日,而是从12月9日到12月11日都有可能,具体的概率是12月9日34%、12月10日45%、12月11日20%以及1%的其他可能。”石岭成获得的情报非常详尽。
“警方所说的签购时间是哪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