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实从孙锦炎那里得到了一些案件调查的进展。审讯工作一直处于胶着状态,始终无法进行下去,林青顶着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也使尽了一切手段和方法。白筱实知道,这绝对不是林青办过的最难的案子,却也是最令他头痛的案子。
可是为什么李德海会在刚才突然承认自己杀了人?为什么是在温蒂讲述那些不知道是真实的还是编纂的故事的时候坦白?还有,为什么自己没有找到,甚至被告知可能已经出国了的温蒂会出现在这里。或者说,这个温蒂是那个自己在找的那个温蒂吗?
白筱实忍不住看向正在认真地做着记录的林青。她看不出来,现在正发生着的一切,是不是都在林青的掌握之中,也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林青设计好的,还是说整件事情正在向着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作为一个心理医师,每天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听他们讲各种各样的故事,有些是真实的,有些是他们以为真实的。我不仅要听他们讲,还要辨别故事背后的真相,去寻找每个人不同的病症,并努力去治愈他们。找那个因为这样,有的人说心理医师永远无法治愈自己,但我却不这么认为。”
温蒂并没有急着说出自己的想法,应该是等待着李德海主动提问。
“所以呢?”
“我认为世界上的每一个人其实都是一样的人,或者说,你能从每个人的身上找到一两点自己的影子。我在治愈他们的时候,也无意中纾解了自己的烦恼。但我不得不承认,拯救我的不是那些我费劲心力去学的专业知识,而是更贴近于一种自然的法则。就像是人渴就会找水喝,饿了就找食物一样,当我的病症到达一个极点,就突然变得豁然开朗了。”
李德海认真地听着温蒂说的话,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否认。他看着温蒂的眼里没有探究,也没有敌意,更趋近于平和,一种释然。
白筱实无法判断温蒂现在说的那些内容,对于审讯李德海是否有什么帮助,也不知道温蒂为什么会对着李德海说这些。但隐隐约约的,白筱实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张敏会和温蒂成为朋友,为什么会和艾米走近,为什么会跟着画师张敏学画,为什么会对黎雪茹坦白,而选择对她的室友保持着距离。
“你不好奇,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什么吗?”
李德海迟疑了一会,才缓缓地摇头。杯子又空了,但李德海却没有再主动要求续杯,甚至还将面前的纸杯推向了一边,双手交握放在桌上,肩膀上的力道也松了些。
“你现在的样子和当时在国外学习的我很像。孤独、无助,却又很倔强、要强。有着自己明确的目标,所以坚决不妥协,但在内心的某一处却格外地脆弱,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瞬间崩坏。而你的那个地方就在不久前崩坏了。”
李德海的唇角勾了勾,刚放松下来的肩膀又被注入了力量,交握的双手僵直地颤抖,似乎在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们告诉我,你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当然我也知道你的生母还在世,但她对于你来说除了血缘的羁绊以外,应该不会再更多了。但是张敏不一样。不瞒你说,她也是我的朋友。”
李德海表现出一丝动摇,瞳孔在剧烈地晃动,手上的力度又加重了几分,指甲的边缘都变成了毫无血色的惨白,唇角的肌肉也在颤抖。
“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孩,也是一个伤痕累累的人。你知道吗,对于她来说,你既是一个避难所是依靠,也是一个可以随意利用而不会有任何怨言的工具。我承认,是我叫她这么做的。”
“呵~还以为你要说什么。”
李德海又一次彻底放松下来,但缓慢眨动地眼皮又注入了十分的力度,带起一片眼白。
“她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也是一个极其喜欢自我否定的自卑型人格,还是一个讨好型的人格。她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会刻意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去刺激你,但那只是因为她想知道你会对她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有多包容,更是在寻找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也就是说,你就是她的一个实验场,而她自己就是实验对象本身。”
温蒂拿起自己的杯子,咕咚咕咚地将里面的液体喝光。
“张敏……她早已经彻底迷失了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