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生存的恐惧和心底难言的羞愤交织在一起,春薇呜咽着又模模糊糊地说了两句,转身捂着脸跑了出去。宋时清又茫然又无措,下意识追了几步,到窗前看见春薇是跑到了厢房里才停下。还在院子里就没事。宋时清的手指微微抠住桌案边缘,回想刚才春薇喊出的那具话,怎么想怎么莫名其妙。他会在梦里叫谁的名字?他就认识谢家上上下下这点人,除了谢丽娘,没哪个姑娘让他印象深刻啊。……总不可能是谢丽娘,如果是的话,春薇绝不会误解。宋时清垂眼叹了口气,昏黄的烛光下,他的眼睫纤长地垂落,不带弧度,因而显得更为纯然。有东西在暗处看了一会,没忍住动手轻轻碰了碰,随即宋时清就感觉到了一点点轻微的痒意,抬手揉了揉。春薇大概是把他叫糕点的声音当成女子的闺名了吧,明天跟她解释一下。夜间寒凉,宋时清也不在下面多浪费时间,洗漱上床。他身体虚弱,自然就嗜睡,没多久呼吸就绵长了起来。房间里一切都安安静静的,连油灯上的一豆灯火都凝固似的一动不动。不知道过了多久,春薇顶着哭红的眼睛和冷着的脸从厢房里探出头来。天冷了,她怕宋时清不关窗就睡觉。她走到外窗前拉了下锁,见是扣上的轻轻哼了一声,有点不服气似的。想了想,春薇又趴在窗户上往里看,想看看宋时清在干什么。透过薄薄的纱,她看见宋时清坐在床边微微低着头,不知道是在看书还是在想事情。这么晚了还不睡觉?春薇在心里哼哼,正打算走,就看见房间里的宋时清转过头,准确地看向了她。吓得春薇赶紧跳开一步,脸涨得通红,转身跑了回去。房间里坐在床边的【宋时清】久久没有动作。它头不动,只视线随着春薇的身影挪移方向,墙壁和距离似乎并不懂阻挡它对活人的感知。待春薇安安分分躺下去睡觉以后,它终于懒懒收回了目光。【……不乖。】【这个还没赶走,那个又来了……多了一个,不好,哥哥不喜欢。】宋时清在薄被里轻轻动了动。他似乎有点委屈,从喉咙里发出一点点撒娇似的声音。【时清只会和哥哥在一起一辈子,是不是?】“……嗯。”宋时清嘴唇又无声地翕动了两下,所表达的词语似乎就是那一声【哥哥】。床边的东西心满意足地盯着他。仿佛这样的凝视能填满它已经不那么完整的灵魂一般。某一刻,突然,它俯身凑到宋时清面前。【哥哥是谁?】“谢……司珩。”【时清要和谁一直在一起?】“……谢司珩。”这样的询问死板地重复了好几次,直到宋时清不堪烦扰地翻了个身,把下半张脸藏到被子里才算完。活人小声说话时,有的字清晰有的字听不太出来。而谢司珩这三个字,最明显的就是中间的司字。【思思】春薇口中,宋时清会在梦中叫的人。另一边,胭脂在小路上疯跑。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去找太太,太太不会让鬼吃掉她。去找太太。去找太太。黑暗中,她一头撞在了一个人身上。不等胭脂反应过来,被撞倒的人已经挥手扇了她一个巴掌。“不长眼的畜生!走夜路为什么不打灯笼?”是大少爷。胭脂榆木疙瘩一样的脑袋里钝钝冒出这个念头。她也不知道痛,也不怕活人,啊啊叫着揪住谢崇明的胳膊。“鬼,鬼,少爷背上有鬼要吃人……鬼。”请两天假,十六号回来更新,我得去考个试宋时清醒来时发了好一会呆才慢慢回过神翻了个身。说来也奇怪,这段时间他总会在睡梦中翻过身趴着睡一夜,起来时脖颈酸胀僵硬,转个头都困难。宋时清不舒服地小声哼唧,在被子筒里滚来滚去活动筋骨,像是一只在衣服堆里撒娇的小猫。——有人轻笑了一声。宋时清一怔,侧眸朝外面看去。但不管怎么看,屋子里都只有他一个人才对。我听错了?宋时清坐起身,里衣前襟顺着他的动作落开了一大片,露出左侧肩上半个暗青色的掌印。但很快,痕迹重新被里衣遮住。——要知道,再有理智的恶鬼,也容易被活人香甜的血气诱惑,产生类似想要上身或者啃食的冲动。当然了,有些东西性子狠,对自己也狠,起了感觉也就压着人舔舔完事。虽然会留下痕迹,但摸着没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