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的人似乎察觉到疼痛,背上的肌肉一紧,有醒来的迹象,阿练怕他醒来更觉得疼,于是小心翼翼的,放轻了动作。
伤口很长,阿练花费了不少的时间才终于缝合完成。她脑海中的那根弦一直紧绷着,待到完成时,一下子松懈下来,竟有几分脱力之感。
吕彻的心腹见状,忙跪下向阿练道:&ldo;翁主大恩,我等没齿难忘,日后必当报答!&rdo;
阿练当然没想着让人回报,她收了针线,起身净手:&ldo;没事,沛侯也曾帮过我,不必在意。&rdo;又道,&ldo;伤口缝合后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了,只是仍旧要注意,得空还是请御医过来看看。&rdo;
那几人忙应下。
阿练的视线扫到不远处几案上的一架琴,上前看了一眼,有些可惜地道:&ldo;上好的古琴,怎么摔裂了?&rdo;
没人回答,她见吕彻没有醒来,于是回了自己的营帐。
第58章相拥
吕彻遇刺那日,其实已经接近冬狩的尾声。又过了几天,吕后便从骊山返回了长安。
与阿练的担忧不同,这一整个冬天都是格外的平静,并没有生出什么意外。
霍笙与吕后等人几乎是前后脚抵达长安的,等到将自己的公务汇报完毕,回到家中的时候,一个侍卫告诉他:&ldo;沛侯来拜访殿下。&rdo;
霍笙去到他母亲的屋子里,果然看见了吕彻。
大长公主正在跟吕彻说话,但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一则吕彻在边关多年,彼此素无往来,二则大长公主虽然是他表姐,但年岁大他许多,即便是素来亲和的性子,对上吕彻这么个少言之人也觉得有些难以应付。
看见儿子过来,竟像是松口气似的。
霍笙向大长公主行礼,听见他母亲道:&ldo;二郎来了,你们年轻人说话吧。&rdo;看向吕彻。
&ldo;表舅。&rdo;霍笙唤他一声,见他起身向大长公主告退,于是两个人一起出来。
寒风摧草木,一路上的景色都很萧条,树上光秃秃的,显得庭院中空旷又寂寥。
霍笙身上还穿着觐见时的官服,外罩玄色大氅,里间锦衣重服,玉带发冠,这样的打扮使得素来清俊的他更显出一种英武神骏,灼灼得像是初升的太阳一般。
吕彻则是一身素简的常服,这样冷的天仍旧穿得单薄,显然是习惯了边地的苦寒,长安城的冬天在他看来其实也算得上是暖和了。高高劲瘦的身姿仿若崖边孤松。
两人一道在屋内的大榻上坐下,霍笙先道:&ldo;还未给表舅大人贺喜,太后先封吕嘉,又追封郦侯,想来下一个受封的应是表舅了。&rdo;
吕彻道:&ldo;太后自有决断,为臣者岂敢妄自揣测?&rdo;
二人都是锋芒毕露的年轻人,身居高位,自有一种不可一世的冲嚣劲儿。然而目光对上,霍笙却发现此刻的吕彻是平静的,哪怕是在听到封王这样的事,心神也无一丝激荡,这样的人,要么是淡泊至极,要么是所图非小。
霍笙转了话题道:&ldo;听说表舅前些时日受了伤,现下可好些了?&rdo;说着,看向吕彻。
&ldo;二郎的消息倒是灵通。&rdo;吕彻回看他,淡淡地道,&ldo;有劳记挂,已经好多了。&rdo;
霍笙自饮了一口茶,慢慢道:&ldo;表舅是英雄人物,戍边五年,从斥候做到将军,令敌寇闻之而胆寒,外甥听着,也是钦佩仰慕。只是恕某直言‐‐&rdo;他语气一转,目光陡然锐利了几分,&ldo;京城不比边关,表舅行事更当慎之,可千万别动了不该有的念头。&rdo;
吕彻目光闪动,见他视线锐利,似乎带着警告的意味,不由轻笑:&ldo;二郎所指为何?&rdo;
霍笙道:&ldo;某还以为上过沙场的都是磊落汉子,原来也不过如此。&rdo;他年轻,骨子里还是有一种昭昭烈烈的堂皇,比不得吕彻深沉,当即冷肃了脸道,&ldo;你杀羽林都尉谢骏,而后嫁祸于我,是想看着我跟吕嘉相争,你好坐收渔利?&rdo;
吕彻没有否认。
霍笙又道:&ldo;郦侯父子在长安经营了多少年?你一来就想取而代之,未免太过激进。&rdo;有些嘲讽他的自不量力,&ldo;吕嘉再是蠢笨,手下也总还有些人才。&rdo;
吕彻此番遇刺,没有丢掉性命,也是运气使然,但吕嘉既然知道了谢骏之死是他所为,往后岂肯善罢甘休?
霍笙自然不关心吕氏内斗,他也只是警告一下吕彻罢了,淡声道:&ldo;长安城水深,小侯爷当心翻了船。&rdo;
两人争执的似乎都是朝廷上的事,但吕彻何等精明人,岂会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声音更沉了些,似笑非笑地道:&ldo;你说这些,不就是怕我抢走乐昌翁主?&rdo;男人之间有时候更为直接,霍笙听见他道,&ldo;不错,我承认我是对她有那么一点兴趣,所以你千万要把她看好了,说不定哪一天我改变了主意,愿意娶她了呢。&rdo;
他谈到阿练时那一种轻亵调侃的语气,令霍笙登时大怒,欲待发作,门外却有仆从道:&ldo;侯爷,翁主来了。&rdo;
于是收敛了怒气,看向门外。
阿练怀中抱着一束梅枝,红艳艳的,还未近前已有香气扑鼻。她身上穿的却还是白狐裘,堆云积雪一般,却不觉臃肿,行走时娉娉婷婷,令她整个人如踏云而来。她一向受了冻脸色就格外的白,此刻脸颊上却有微微的红晕,进门来的时候轻轻吁着气,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