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南不敢回头,也不敢再出言催促,怕完全露出了痕迹。镜子中只映出了她一个人的影子,大哥隐在黑暗中看不见。少顷,多面镜中的复影映照出一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却并不秀气,虎口处、指根处的茧大多是用钢笔签字磨出来的。这只平日里作报告时调整话筒、批改文件的手,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背后。只是指尖触上,连一丝力气都没有用,荏南却莫名觉得她背上被按住那处几不可见的凹陷传来的感觉都无比清晰,连肌肤都发烫了,仿佛是静电流过,让她忍不住微微震颤。江庆之看着她的发尖轻轻落在他的手指上,若有若无地抚着,荏南抖了起来,那发丝便在他的手指上落了又离。发丝是顺滑的,发尖刺着有些发痒,偏偏不严重,让人挠也不好挠,躲也躲不掉。荏南等了一会儿,不见江庆之有多的动作,刚想回头,却感觉到大哥的手落在自己脖子上。微热的指尖碰着颈后敏感的皮肤,荏南直想往后靠在他怀里尽情磨蹭,可她不能,所以只能原样老实站着。食指滑过颈侧,将松散开来的头发挽到一起,那头发今日有些微卷,便没那么好捉住,漏了些在外面,于是其余几指追上,紧紧贴着皮肤,用指尖将它们收了进来。荏南只顾着咬唇忍耐,忘了遮掩脸上的动摇,于是便被镜子照得清清楚楚,懵懂无知,混着少女的娇羞。江庆之将她披着的头发拢成一团,挽到身前倏地放下,那发便像一阵雾一样在胸前散开,落在皮肤上。“这里有些暗,大哥站近些,看得清楚说不定就能找到了。”她糯糯的声音回荡在暗室中,手背到身后,揪住了他的袖口,明明力气那么小,却还是将他拉了过来。江庆之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扫到了荏南的后颈。镜子中的荏南闭着眼睛,睫毛微微抖动着,几乎像祭台上洁白的羔羊,等着命运降临。江庆之的手落回了她的背,指尖在软薄的衣物上拂动着,按起微微的褶皱。那料子正是水色的,这下便如同点水的蜻蜓,拂过哪里,便在哪里留下一路的痕迹。这痕迹不止显在旗袍上,更刻进了荏南的皮肤里。即便有衬裙和旗袍,荏南仍然感受到指尖的那点温度直传到心底。那指尖在她背上寻着,去找那根细不可见的针,还没有找到,如同毛刷刷过,留下一片酥麻,又如同跑到松树下,松针落进衣领的刺痒。它寻了一会儿,却始终无果,便离开了。荏南唤道:“大哥……”“嗯。”这声音带了点耐人寻味的意味。于是,他的手掌便落了下来,实实地贴在她纤竹一样的背上。终于遂了她的意,不再有一丝距离。明明还未到夏天,可大哥的手为何那么热,快要穿过她的腰骨,握住她的心脏。荏南深呼吸着,怕自己的心跳出卖了她,可是怎么能瞒得过,不敢让他知道的话,就该封闭五感才对。她的呼吸,她的眼睛,她微微颤抖的身体,早已将她出卖。江庆之甚至有些可怜这个孩子。这么稚嫩,这么笨拙,不会用涂着蔻丹的五指状若无意地拂过他的手背,不会酒醉后轻轻靠着他的肩,不会没站稳试图将鲜红的唇印留在他的衬衫上。可那些红粉陷阱在他身上全不奏效,他一一躲过。唯独眼前这一个,笨成这样,他却陷落得心甘情愿。他的手挪到了肩胛骨,将那小小的蝴蝶骨收到手中。荏南颤了一下,蝴蝶便扇动了翅膀。在这样的刺激下,她被激得犯了咳嗽,感冒本就没有好透,这下便咳得格外厉害。她因为咳喘而微微躬身,身体因为咳嗽而震动。江庆之移开了手,替她拍着背平缓这阵咳喘,一下下拍哄着,十足耐心。等荏南好了一些,江庆之看着镜中头发也乱了,眼眸也含着泪,还在急促喘息的荏南。“下次还敢不听话吗?”他说。荏南知道他说的是她没有好好喝药的事情,有些不服气地嘟了下嘴。她刚刚咳嗽才不是因为没有喝药。荏南狠下心,快速地解开旗袍上的盘扣,本来也没有全系上,只扣了零星几颗,一下便被她全解开了。荏南执意不看镜中江庆之的眼睛,颤抖着说道:“旗袍太紧了,这样找不到的。”她不敢看大哥的反应,只执意将旗袍剥下,那衣服本就全靠盘扣系住,这样便全落了下来,积在脚边浅浅一圈。荏南里面只穿了蚕丝衬裙,烟粉色的,如一团雾一样拢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