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江荏南到江家的第一个生日便是在江庆之怀里过的。一开始,明之还刮着脸做羞羞状调笑囡囡几句,可他刚说完“这么大了还要人抱,囡囡你害不害臊啊”,荏南的嘴就嘟得可以挂油瓶,揽着她大哥的脖子左右扭成根活麻花。江庆之的眼神斜了过来,明之便挑着眉毛闭嘴了。轻柔的窗帘被夏日柔和的风吹得微动,白纱起伏间的波影流转漏下的光晕拂过男子如画的眉眼,桃花眼半挑,眼睫微垂,视线往下望着手里的照片。照片上是一群孩子,个子高些的半大小子,中间站了一位戴眼镜的青年,抱着一个小姑娘,所有人都笑得开怀,连那青年的目光都那么柔和,他怀里的小姑娘还趁机偷偷亲了下青年的侧脸。这一幕被镜头永远定格下来。“二哥,你在看什么呢?”旁边传来轻柔的女声,同时一个顶着乱蓬蓬头发的脑袋挤了过来。江明之不慌不忙地将照片放回壁炉上,颇有些嫌弃地将那个凑过来的脑袋推开几寸,调笑道:“在看江家小小姐来家里的第一个生日啊,哦,不对,如今已经是江夫人了。如今您这婚后的第一个生日打算怎么过呀,大嫂?”最后两个字他故意拖得又长又重,摆明了戏弄她。荏南又微微噘了嘴,不理他这赖皮鬼。婚礼后,荏南依旧没有改口,在家里还是大哥二哥地叫,江明之便次次都拿这个称呼开她玩笑。她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也拖长了调子,说道:“该吃饭了,我是奉命来叫你的,快别贫嘴了。”她说完便自顾自跑开了。江明之斗嘴赢了,在后面笑得成了狐狸,也跟了上去。身后照片中,笑容灿烂。荏南嫁给江庆之后的第一个生日马上要到了。她上个生日是一个人在贵州孤零零过的,再上一年生日则闹了好大一番阵仗,将江家搅了个天翻地覆,如今这个生日总算该消停些了。江庆之在这上面惯来是宠着她的,从小到大各式礼物翻着花样地送,法兰西的红裙子、伊朗尼沙普尔地区最好的绿松石、香港新出的玫瑰粉,不一而足。她十六岁时,江庆之还去林场挑了几块好木头,一点未假手于人,动手给她做了梳妆台,原来一直摆在她的房间里,二人成婚后就搬到了夫妻的卧房中。除了惯例的生日礼物,荏南每年吹灭生日蛋糕的蜡烛后都会许下千奇百怪又妙趣横生的愿望,从不想吃胡萝卜到一个月不做拉丁文作业,到大哥晚上不许加班太晚错过给她讲故事的时间,或是她要把头发剪到耳根,谁都不许拦着,再到要二哥再也不许招惹她同校的女同学,她可不想当那传信的丘比特。荏南基本上将每年的生日作为提出无理要求的机会使用,每一次江庆之都依着她,偶尔江明之不愿意遵从的,也都在江庆之的单独“恳谈”后妥协了。不过,大概是从小到大都未曾说出口的第三个愿望如今已经实现,又或许是成婚后到底沉稳了许多,荏南今年不想再弄那些阵仗,只想与丈夫安安静静地过一个生日。生辰当天,主人公睡到了三竿,太阳将柔软的蚕被烘得暖洋洋的,仿佛被烤化的冰淇淋一般,荏南就埋在这团云里,丝薄的被面贴着肌肤,亲人得很。她在这夏日的阳光里蹬出一双光滑的小腿,泛着如珍珠似的光泽,小巧的踝骨勾勒出玲珑的曲线,让人看了便忍不住握一握。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抚了上去,就这么轻巧巧地托住纤细的脚踝,在掌心把玩着。那只手的掌丘处都是茧,就这么尽情地亲近着,如同砂纸打磨玉器,危险又旖旎。梦中的少女便在这样的亲近中醒了过来,尚且睡眼惺忪,一派朦胧昏沉,浓密的眼睫微微垂拢,软嘟嘟的脸颊镀上一层薄薄的粉色,似海棠贪睡,又如夏莲初醒。大概是阳光太耀眼了些,娇娇儿轻轻睨了一眼来人,便又伏倒在松软的枕头上。她如今胆子也大了,轻轻踹了他一下。江庆之拽着那小小的脚踝,低声问道:“不听话?”也不说是哪样不听话,是现在还赖在床上,还是贪凉就这么睡下,还是长了本事居然敢踹他了?荏南还有些呆,慢吞吞地眨了眨眼,才翻转着趴在松软的被子里,散开的长发披在背上,乌发衬得雪肌越发惊心动魄,嘴上却避重就轻道:“谁叫你昨夜不回来的?”明明是在外地连着开了三天的会议,江庆之硬是在最后一天开了一夜的车赶回来,到这个小没良心的嘴里却连点苦劳都没有,好在江庆之从不在口头上计较,只拖了她便往自己这边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