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寒笙立起身来,对着墓碑道了声,“姐,明年这天,我跟小也还会来看你的。”接着,又将视线转向仍蹲着的武藤,“之前我放在这里的东西,我拿走了。”
武藤没有抬头,死水一般毫不讶异,低低应了声,“好。”
傅寒笙也不再多说,拥着秋也往外走,只不过,在走出后院的那一刻,秋也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酒杯相碰的清脆声音。
然后,武藤沉哑如枯树皮的声音隐约入耳。
秋也脚步猛地一顿,震惊地抬头看向傅寒笙,却只见不知什么时候起,男人脸部的线条冷硬坚毅,像是被刀削过一般。
他姐姐……
两人回到车里,傅寒笙盯着手里的木盒,缄默不语。
秋也没有去打扰他,只静静地看着窗外大片的田野,古时有织女留下一儿一女在凡间,跟着父亲牛郎刀耕火耘,其悲苦爱情令人扼腕。而现时终究比神话故事还要残酷,原来,去了天堂的,不只心上人一个,还有他们未出世的孩子。
秋也已经完全否认了秋思远所说的话,一个怀着孕的女子,无论如何不会亲手布置一场爆炸案,因为,就算为了她曾那么偏执深爱过的爱人,她也绝对不会以身犯险!
那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傅寒笙又经历了什么,秋也不敢去深想,毕竟,能让一个沉稳内敛的男人都思之即痛的事,怎么也不会简单了。但是,不管怎么说,那件事终究会成为他心里永远无法释怀的梗吧?
正思绪飘忽,自己的手腕却突然被攥进一只大手里,秋也回过头,只见傅寒笙正将一条沉香手链戴在她的手腕上。
那只从小房子里带出来的木盒已经被打开,静静地置在一边。
秋也抬起手腕,刚要仔细打量,这时,傅寒笙却将手链的另一面转到她眼前,温柔轻笑的样子似乎已经从刚刚的失态中恢复过来了。
“我刚回傅家的时候,几乎不跟人说话,只有大姐坚持不懈地主动找我聊天。十五岁生日那天,照例收到了她的太阳花,只不过,那次她还亲自做了一样东西,就是这条手链。”
低眸,用大拇指轻轻摩挲着手链上黄色的圆形挂坠,语调柔和地仿佛陷在最美好的回忆里,“她说这是太阳,以后会有那么一个女孩子像太阳一般出现,让我不再孤僻。”
“这是蜜蜡琥珀吧?”秋也摸了摸圆形挂坠,猜测道。
傅寒笙点了点头,然后目光微灼地看向秋也,“她说,以后我要是遇到那个女孩,这就是定情信物。”
秋也心跳顿时漏了一拍,突然觉得手上有千斤重。
他带她来这儿,除了见他姐姐,还为了取这件东西?
千年琥珀,万年蜜蜡。蜜蜡琥珀也曾被诗人称为时光的固化,瞬间的永恒,所以代表的是永恒的爱侣。
“切,你少糊弄我,现在又不是古代,谁还相信定情信物这一说?”秋也朝他翻了个白眼,不以为意地转过头去,在傅寒笙看不见的角度,微微蹙了眉。
傅寒笙也不恼,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发,便坐回驾驶座开车。
过了一会,秋也的手指不自觉碰上手链,温温的触感极佳,突然,在圆形挂坠的旁边又触到一个,垂眸一看,竟然是另一枚挂坠,刚刚光被他拉着看那枚圆形挂坠了,都没有注意到原来还有一个。而且,还是星星的造型。
不由得有些意外之喜,笑嘻嘻地问傅寒笙,“怎么还有一个星星啊?”
“是我后来加上的。”傅寒笙没有看她,淡淡道。
“太棒了,我最喜欢星星了!”秋也这才仔仔细细地摸上手链,竟有些爱不释手了,蓦地一个念头闪过,抬起头问,“傅寒笙,你也喜欢星星啊?”
上次的星空礼服,现在的星星手链,他住处的天文望远镜,卡纳小镇老房子里的星星装饰,还有他时不时让她唱《小星星》……
莫非,这男人跟她一样,是个星控?
傅寒笙终于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惺惺相惜的模样,薄唇微微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反问道,“很奇怪?”
“不奇怪不奇怪,男人嘛,喜欢关于天文的东西很正常!”秋也连忙摆着手,好不容易找到道友,再把他吓跑了就不好了。
只不过,秋也心里却是腹诽,她对星星的喜爱是来自于家庭,以前躺在爸妈的怀里数星星的日子永远铭记心中,但是傅寒笙呢?如果仅是出于对天文的兴趣,也不至于把这一点渗透进生活的各方面吧?
傅寒笙转过头去专心开着车,黑眸中滑过一道深意。天已经渐渐暗下来,宾利的银灰色车身在广阔的田路上留下一道炫丽的疾影。
出乎秋也意料地,傅寒笙只开了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便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