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千秋是接到罗一平的电话后赶来的。
罗一平听见齐砚惨叫,实在吓得没办法,只好打给贺千秋,哭着说:“贺老师救命,小砚快被唐钺折磨死了!”
据说贺千秋当时正和魏海国大导演讨论剧本,魏海国一辈子拍了几十部电影,几乎每部都是精品,兼顾了艺术性与口碑。卓越的成就带来了超然的地位,加上年纪足以做贺千秋的祖父辈,这几年又处于退隐状态,贺千秋能见上一面不容易。
结果罗一平一个电话,对方竟然毫不犹豫中断会面赶过来。
齐砚感动之余,不免惭愧,惭愧之余,则不免对唐钺更生出怨恨。
他坐在化妆间里拼命喝水,一边教训罗一平胡乱惊动贺老师。
罗一平缩缩鼻子,还是忍不住辩解,“你不知道你叫得有多惨,真人版刑虐啊,震慑疗法也不是这么震的。唐钺下手,除了找贺老师,谁敢上来拦?”
齐砚俊秀眉头紧皱,归根结底还是他自己不争气。这么想着,拍拍罗一平肩膀,“抱歉,谢谢。”罗助理工作被认可,先前的郁闷顿时烟消云散。
化妆间外有人敲门,进来的是导演助理小张,“罗导说,要不行就改天再拍。”
齐砚放下矿泉水瓶站起来,“就几个镜头了,我没问题的。”
贺千秋有事急着走了,只留下一个助理看着,唐钺也不在场,齐砚轻松了许多,重新绑了皮套。
坦白地说,唐钺这招虽然狠,却很有效。齐砚也觉得自己简直抖M,一通折腾下来居然不怕了。
剩下的镜头很快拍完了,连NG都没有一次。
拆了吊威亚的装备后,齐砚走路有些腿软,路上一直扶着罗一平肩膀。罗一平以为他在害怕,小心搂着他上了保姆车。
“去贺老师那儿。”齐砚最近指使人越来越得心应手了,“我要去好好谢谢他。还有,一会儿路上给我买盒红霉素软膏,对了,再买盒xx饼屋的乳酪蛋糕。”
罗一平愣了愣,“用、用专门的润滑比较好吧?你要不好意思,我听说凡士林也行。”
齐砚也跟着愣了愣,接着大怒,“你脑子里整天想些啥?老子大腿被皮套磨破皮了要擦药而已!这是工伤啊工伤!”
罗一平心虚低头,默默挨抽,心想你受伤了也不回宿舍,要往别人家里跑,难怪会害我想歪。
当然这些都不敢说出口就是了。
贺千秋不在家,不过齐砚有他房门密码,早就来得熟了,直接登堂入室等着。
他的手也受伤了,包着纱布,动起来有点吃力,脱了牛仔裤在客厅沙发里坐着涂药。大腿内侧皮肉本来就嫩,被吊着抛上扔下一通折磨,已经破皮渗血了。之前在摄影棚里咬牙忍耐着不肯暴露,现在血液干了,将牛仔裤布料黏在皮肤上,脱的时候像揭下一层皮似的,火辣辣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这时候才后悔,忘记让罗一平连酒精一起买,不消毒怎么涂药。
于是光着腿,螃蟹状走到工作区。贺千秋的客厅非常宽大,拆了两堵非承重墙,将一楼打通,只利用绿植和家具隔成休息区、会客区和工作区。
工作区的北欧赤松工作台上摆满了凌乱的稿纸和资料,工作台旁边的书架一直连到房顶,医疗箱就藏在一堆书中间。
齐砚爬上踏脚凳,取下医疗箱,一本相册啪地落在地上,摊开了。
是他的照片。
应该还是大学时期,青嫩少年让他自己都觉得害羞,运动会的间歇,和同学搭肩搂背,对着镜头阳光四射地笑着。
齐砚心跳了一下,小心翼翼蹲下捧起相册,还没来得及感动,就看见旁边的照片是一个陌生的少年。
不止如此,再多翻几页,相册里几十张照片,每一张都属于不同的年轻人,有男有女,年纪都差不多。每张照片背后都写着就读的学校和名字,年龄,以及拍摄时间。
他的照片位列一群青年男女中,完全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大概是,某种,写作资料?
齐砚不甘心,又翻了一遍相册,突然发现自己那张照片有点厚,抽出来的时候,一张不过邮票大小的小纸片掉出来。
是他小时候拍的大头贴……
虽然很多事不记得了,更不记得什么时候拍过这张大头贴,但起码自己的脸还是有印象的。这傻乎乎咧嘴笑的小朋友是小齐砚,不会有别人。
大头贴很有些年头,但保存得十分妥善,外面特意用薄膜包起来。
齐砚将相册放回书架上,突然傻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