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欠揍的语调瞬间将沈棠思从震撼中拉拔出来。天呐,这不会就是痴叟讲的服妖吧,活脱脱地闪瞎人眼啊!
那男子也就十四、五的年纪,身量高挑纤细,细长的眉毛,娇艳的红唇,鼻子秀挺,与小娘子相似的猫眼多了丝锐利,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要命的是他一头红丝束发,嘴唇涂着红色口脂,脸上扑了厚厚的白色妆粉,一讲话扑簌簌地往下掉,身上的衣裳除了式样是男子的,颜色、绣花和布料全是女子的款式,艳艳的紫红黄绿混搭在一起,胸前还垂挂着一个精巧的金算盘,可把沈棠思三人震得目瞪口呆,久久难以回神,若不是听到正处变声期少年的粗嘎嗓音,多数人都会把他误认作男子。
沈棠思听了那男子的论调,更是惊愕,这兄妹俩都不是常人,他们救了人反倒落埋怨了。
连好脾气的沈凉也是不满地瞥向他,按捺着拉住气得要上前理论的沈小胖。
沈棠思勾起嘴角,故作轻佻邪肆地将那男子上下端详一遍,最后停在那张擦脂抹粉的美颜上,笑眼弯弯地温声道:“姐姐既然囊中羞涩,小弟也不介意你以身相许,啧啧,您这副皮相,与我大哥做媳妇倒也合适。”
说罢朝沈凉眨了眨眼睛,沈凉收回惊愕的神色,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男子听罢直接炸毛,猛跺了下脚,指着沈棠思气得不行,眼睛里能喷出火星来,“你……!你居然说我是女子!长没长眼啊!”
沈棠思优哉游哉地欣赏着男子五彩缤纷的脸色,继续揶揄道:“男生女相,涂粉抹脂,衣着怪异,身段纤细,嘴贱心眼小又吝啬,你说你哪里不像个女子了,简直就是浑然天成,内外兼修!”
“你!你!我今日就叫你瞧瞧什么是男子!阿大,来为我宽衣。”男子气得浑身发抖,脸上的白色妆粉掉的更猛,双手扯住腰间的绛紫色腰带,一副要当街宽衣的模样。
沈凉眼光微冷地瞥了那男子一眼,作势要将沈棠思扯到身后,沈小胖夸张地捂住了眼睛,大叫道:“花姑娘当街耍liu氓啦!”
沈棠思噗嗤一笑,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眼神轻蔑地盯着那男子的重点部位,一副“要脱快脱,不要啰嗦”的模样。
男子久在勾栏酒楼里混迹,早看出沈棠思是女扮男装,只想吓唬她一番,不料这女子安之若素的样子倒是吓坏了他,他是风liu,但是一点也不下流啊,总不能真的当街宽衣裸奔吧,他纯洁的小心肝受不了啊!
男子神情一下子焦灼起来,抓着腰带解开不是,放下也不是,当真是骑虎难下了。一旁的小娘子见自家哥哥又要当街丢人失礼,无力地闭了闭眼睛,朝阿大、阿二摆摆手,命令道:“阿大、阿二!把我哥带回金府,否则一会儿他丢人现眼你们也免不了罚。”
阿大、阿二想起家中老夫人彪悍的作风,心下一抖,歉疚的看了眼那男子,就利落地架着他往回走。
男子听罢心中暗喜,嘴上却是装腔作势的挣扎到:“别拉我!老子就是要那小子瞧瞧老子到底是不是个男子……”
小娘子无语地瞪了他一眼,回头匆匆向沈棠思三人表过歉意,就带着人离开了。
沈棠思三人瞧着男子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今日碰见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逗。
沈棠思听见“金府”二字,再对比那兄妹二人的年纪脾性,大概也猜出了他们的身份。金府是大郁朝第一大皇商,祖上几代都是富甲一方的商人,朝代更迭时金家家主拿出一半家财坚定地支持了太祖皇帝,才使得金家有了如今的地位。
金家钱多,奈何人丁单薄,如今府上当家人宁老夫人所出的独子早逝,只留下一双儿女,大少爷金玉银和大小姐金玉人。可惜金家大少爷近年来迷上擦脂抹粉出入勾栏酒楼,若不是宁老夫人手段了得镇得住他,还不知会废物成什么样儿。
宁老夫人一介女子无法保住金家庞大的产业,只好从族中旁支里挑选一些有能力的子弟代为打理,如今金家内部权势斗争也是激烈。
此时已是未时中,早过了积水潭赛龙舟的开场,沈小胖拉起沈棠思和沈凉的手就要往那冲。
离沈棠思他们不远处,二三十名头戴平顶巾,身穿交领淡色青衫,精壮干练、列队整齐的弓兵和火甲簇拥着一个穿着宝蓝色白彪方补六品常服的中年男子,速度极快地沿着德胜门大街纵马而来,眨眼间就消失在视线之中。
突然间,许多人往积水潭那头奔逃而来,惊恐地喊着:“可了不得了,积水潭上赤龙舟和白龙舟打起来了,真真是刃石交下,不要命的打法,船都翻了,好几十人落了水,那血汩汩地流,水都给染红了,吓死个人!”
“可真,那方才过去的可是北城兵马司的人?!这京城治安真是年年差,如今连咱老百姓端午赛龙舟都被一群不要命的泼皮无赖捣了,唉……”边上一个老翁听罢深深地叹了口气,硬是抱着想要看赛龙舟的孙儿往回走。
沈棠思无奈地看了眼手里的藤编箱子,心道今日算是玩不成了,亏她还备了桑葚酒和小点心打算看了赛龙舟寻一清净地悠哉一番。
好在沈小胖紧要关头还算明理,撅着嘴鼓着小脸配合着一起回了家。
三人刚跨过香串胡同的隘门,就见隔壁家的刘大嫂焦急地侯在前头,见了他们立马冲上来,微黄的脸上布满了汗水,心有余悸地囔道:“大郎、二郎你们可算回来了,你爹出大事儿了!你们家门前不知何时多了一具女尸,你爹进家门时瞧见了,正打算去报官就被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衙役锁了去,说你爹害人性命,半点反抗不得。你娘回来一听说这事儿就经不住晕了过去,你们赶紧去看看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好端端地怎么就惹上了这祸事……”
沈棠思三人一听这话均是大惊失色,脸色惨白,等不及听完刘大嫂的话就往家里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