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今生无忧,永世无忧,是子麟取的名字,寄予了无限美好的渴望,如果没有子麟,无忧根本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成为聂臻心底仅有的柔软!
在经历了血腥的逃亡之旅,进入北齐境内,和冷啸天分别之后,聂臻竟然发现自己怀孕了,当时震惊得半天回不过神来,头脑一阵阵发懵,全身如坠冰窖,身体四肢都麻木到不似是自己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有了那个人的孩子,心底生出一阵阵尖锐的剧痛和拒绝,绝不能孕育那个人的孩子,哪怕是身上流着一半他的血也绝对不行,如今对他只有无穷无尽的仇恨,恨不得处之而后快,更何况这个还未成形的孩子?
这个孩子若来到这个世界上,将是对自己痴傻的最绝妙讽刺,此生也会永远堕入地狱,再也无法走出,所以几乎是不假思索,聂臻亲自熬了一碗结束这个孩子生命的药,只要喝下去,这象征她耻辱的孩子就永远消失了,不该到来的,终究不该到来!
一切动作干脆而利落,看着那碗散发出辛涩刺鼻气息的汤药,聂臻心底忽然快速滑过一丝疼痛,手指也颤栗起来,轻轻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眼睛一闭,只要喝下去,就不再有烦恼了!
可是药还未嘴边,手中猛然一空,汤碗跌落地下,摔得粉碎,汤汁四溅,湿了聂臻的衣裙,在上面开出狰狞的褐色花朵,辛涩味道四处弥漫!
是子麟,他静静地站在眼前,眼神哀恸,“姐姐,你真的不要这个孩子?”
聂臻看着他忧伤眼眸,一字一顿道:“我为什么要这个孩子?给我一个理由!”
子麟的眼中有淡淡悲悯,“我知道姐姐恨那个人,可稚子无辜,你不能剥夺他生存的权利!”
聂臻喟然一笑,疲惫而脆弱,“我不会要那个混蛋的孩子!”
“可也是姐姐的孩子!”子麟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力度,说起话来也有几分吃力,但语气却沉沉如铁!
窗外,微风轻拂,夕月微凉,聂臻强忍心中的酸涩,“如果生下这个孩子,一切就回不了头了,会时时刻刻提醒我曾经有多少呆傻,这对我目前来说也是最好的解决办法,现在我们不但一无所有,还被伤得体无完肤,玉叶海棠也没了,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如今我们四处逃亡,朝不保夕,终日在刀尖上行走,一刻都不敢停留,连睡觉都要睁着眼睛,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子麟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澄澈分明,如一汪洁净无尘的湖水,并无任何怨恨苛责,“这或许是命中注定,不必强求,如果以后我不能陪伴姐姐,至少,还有一个孩子,姐姐这一生也不至于孤单寂寞!”
这样悲伤的话语让聂臻的眼泪几乎喷涌而出,“我不要你说这样的话,我一定会再想办法救你的,还要让那些欺骗我的人付出惨重代价!”
子麟的身躯微微颤抖,“姐姐,我不要你这样生活在仇恨中,生活中除了报仇,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我喜欢那个迦南医仙!”
迦南医仙?聂臻盘旋许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嘴角却含着凉薄笑意,“迦南医仙?你以为我还可以做那个与世无争清清澈澈的迦南医仙?从小到大,我自问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一个人,我尽可能地帮助我能帮助的人,哪怕他是十恶不赦的人,在我眼中,也不过是我的病人而已,去了宁国京城之后,遇到了他,我全身心毫无保留地去爱他,可到头来我得到了什么?是欺骗与背叛,是身心俱伤,是赶尽杀绝,这样的经历,沉重而残忍,其实你心里早已明白,如今的我,早已不是那个迦南医仙了,只是你一直不愿面对,一直沉浸在梦里不愿醒来,你更以为一觉醒来,我们依然生活在迦南湖畔,摘桑采药!”
子麟目光沉沉地看着姐姐,辛辣的气息在空气中越来越浓,他忽然觉得窒息,快速拉起姐姐的手,离开了这沉闷至极的房间!
到了外面,吸一口清冽的空气,整个人都清醒了很多,但已经麻木的疼痛也明晰了许多,子麟缓缓道:“这个孩子跟着我们一路历经磨难,终于逃出生天,却毫发无损,可见他求生的*多么强烈,姐姐真忍心杀了他?”
聂臻不去看他的眼睛,咬牙道:“那又怎么样?难道我要生下一个处心积虑欺骗我的感情,图谋玉叶海棠只为救他心爱的女人,最后派出天罗地网将我们赶尽杀绝的男人的孩子?”
子麟目光空幽地看着灰白天际,“姐姐明明不想要孩子,可是孩子却到来了,只能说他和姐姐在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仅仅只有细微的可能,最终却成了真,姐姐真想如敝履一样舍弃?”
聂臻心如刀绞,凉意袭遍四肢百骸,她和他有了第一次最亲密的接触之后,并没有完全沉浸在他的柔情和甜蜜中,以致完全忘了自己是谁,还保持着并不混沌的头脑,所以每次和他尽情欢爱之后,都会服下避孕的汤药,她明白,那个时候她是不宜有孕的!
可就是那最后一次,那次那个叫秀儿的奴婢欣喜而崇拜道:“姑娘和易小姐比起来也绝对不会逊色的!”
那一次,聂臻太过震惊,第一次听到了心碎的声音,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更忘记了必须要服的药,后面发生的一切更是让人措手不及,快速而惊惧,他冷峻的脸庞,漠然的眼神,残酷的手段,如同一个血腥的侩子手,早已经让聂臻忘记了他的千般柔情,万般甜蜜!
谁能想到,就是那一次的意外,那一次的失误,她竟然怀孕了,不,不是意外,也不是失误,从头到尾都是她傻,相信了一个处心积虑的男人的谎言!
子麟的脸上有透明的苍白,苍白得让人心疼,声音却依然清雅如风,“孩子的父亲是谁,并不重要,我也并不在意,可我在意他的母亲是谁,我只知道,是我姐姐的孩子,也是我的侄儿,别的,我什么都不愿去想!”
聂臻的心重重一痛,真是个傻孩子,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悲天悯人,还不对那个手段用尽只为置你于死地的男人恨之入骨,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看到你现在的状况,就知道你撑不了多少时间,可是,他居然连多一点点的时间都不愿等待,只怕你惊扰了他的美梦,这个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是千年玄铁,还是万年寒冰?凉到透骨,毛骨悚然!
子麟定定凝望姐姐,眼中有不容拒绝的恳请与哀求,“姐姐,我从来没有求你任何事情,但只有这一件,因为,我不知道可以陪伴姐姐多久,只求姐姐留下这个孩子,这是我唯一的希望,难道,姐姐真忍心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他单薄的身躯经历重重磨难,早已虚弱不堪,多说一句话就会气喘吁吁,只有那双眼眸依然晶亮如晨星,“姐姐一直都很疼爱我,为了我做什么都可以,那不妨在我临死之前,再多为我做一件事吧,因为我实在太想看到姐姐的孩子了,对我来说,他也只是姐姐的孩子而已,这样以后有人陪着姐姐,我也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他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连脸都红了,咳得聂臻揪心的疼,一把抱住他,泣不成声,“我答应你就是!”
子麟闻言,苍白的脸上终于绽开一抹艰难的笑意,像雪地上的一株傲立红梅,盈盈而立,“真好,我有生之年还可以看到姐姐的孩子,只是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他的声音如此轻柔,柔得不真实,绽开温雅微笑,“迦南医仙的孩子,如果是个女孩,一定和姐姐一样美如天仙,如果是个男孩,也一定英俊无双!”
聂臻强忍心中翻江倒海的难受,眼眸中雾气升腾,模糊了视线,勉强一笑,“你说的对!”
他修长瘦弱的手指忽然提起一丝力气,握住聂臻的手,“姐姐,答应我,一定要留下这个孩子,不然我死不瞑目!”
这个淡雅如樱花的少年,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望之心碎,却又有欣然之意,“真是想不到我有生之年,还可以做叔叔,看到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婴儿对我甜甜微笑,那种情景,想起来就心生暖意,真想快一点看到我的侄儿或是侄女长什么模样!”
聂臻泪落如注,身体渐渐凉透,泪眼朦胧氤氲中,只有子麟的温暖微笑,他是那样的善良,不管什么时候,都舍不得怨恨任何人!
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犹如一支在风中挣扎苦熬的柔弱扶柳,“姐姐,一定要答应我,千万不要杀了自己的孩子,那样不但会成为姐姐永远的痛,也会成为我永生的遗憾,如果姐姐阳奉阴违,一意孤行,我对天发誓,终生都不会原谅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