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对自己说。
身处漩涡之中,婉儿才意识到,前世的那些日子,真是纯粹地让人向往。
定了定神,婉儿的目光在各色赏物之间逡巡。
她记性极好,之前无论来自皇帝还是来自武皇后的赏赐,无论是什么东西,她都将它们记录入册,并记在心里。
在深宫中混,婉儿不能不留着一手防备:所谓人心难测,她不能糊里糊涂地被人算计了去。
因为每一样东西都有印象,婉儿确信,如果这里面掺杂进了不寻常的东西,她必定能够马上发现。
就这样查看了约莫半刻钟,当她的目光落在某一个角落的时候,婉儿的脸色微变。
到底被她发现了陌生的东西。
不,这东西并不陌生!
婉儿把那只木匣子打开,里面现出的,分明就是几册旧书,以及一沓边角已经泛黄的纸张。
这……
婉儿被那旧书上赫然的“晋书”两个字,以及那沓纸张上清晰的“臣上官仪奉诏……”的字样骇出了一身冷汗——
这不就是,那日李贤所说的“上官老大人的旧物”吗!
它们怎么到了这里的?!
它们应该在李贤当日从赵道生手里接过来的那只木篋里啊!
婉儿惶乱地瞥了一眼那只木匣子。
这绝不是那日李贤手里的那只!
婉儿陡然觉得,有一只邪恶而恐怖的手,在暗夜之中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上官仪当年犯的是谋反之罪,这些都是禁物,早就应该交付有司处置,不然,婉儿那日又何以严词拒绝李贤的“好意”?
难道是李贤,想方设法把这东西夹进了赏物里,送到了这里?
若是那样的话……
婉儿的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
那样的话,可不仅仅意味着,皇帝甚至武皇后的身边,埋伏着李贤的亲信;更意味着,李贤想要借此置她于死地!
试想她一个小小的才人,她和母亲就在掖庭中过活,李贤随意找个借口,就可以搜她们的住处。
搜出这些东西来,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然后呢?
然后,李贤就可以举告到皇帝那里。
就算皇帝怜悯上官氏,就算武皇后能为她们说上话,李贤若想发难,一定会把这件事张扬开来,就算皇帝和武皇后,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恐怕也不会不了了之吧?
而且,武皇后若是知道自己私藏了这些东西,难保不怀疑自己在她身边侍奉的忠心。
到那时……到那时……
婉儿不敢想下去了。
李贤这条计策,不可谓不毒。
那次利用几个内监伪装皇帝身边的人,诓她,想要料理了她之后,这一次又对她出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