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是傻瓜,当然?知道他?伤得很重。也清楚,假如没有她,他?不可能会受这?么多的伤。察觉到她的视线,陆雪殊侧头望过?来,征询道:“姑姑?”应止玥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说:“你真的很不识抬举。”旁观的于双娣简直无语极了,这?到底是谁不识抬举啊?然?而面色苍白的公子却?没说话,竟像是默认了。于双娣翻了个白眼。而大?小姐已经把视线移开,以手支颐,看向了窗外的景色。马车驶过?一片荒凉的山林,浓雾弥漫,静寂无声。一位华衣锦袍的道士,虽然?相貌清秀,但此刻却?满身狼狈,污垢和鲜血染满了他?的衣袍。按照于双娣的估算,这?道士应该很擅长?道法,但道符耗尽后,此时却?一个术法也施展不出来,只能绝望地?望着周围一堆可怕的僵尸。它们腐烂的肢体?摇摇晃晃,空洞的眼眶中充满了渴望。僵尸的数目越来越多,将他?团团围住,他?几乎没有任何逃脱的机会。他?奋力挥舞着手中的拂尘,试图保护自己,但是已经筋疲力尽,力量丧失殆尽。他?被僵尸们拖拽着,逐渐被推向了中央处,他?的呼救声变得越来越惨烈。最终,他?的抵抗变得越来越无力,他?的惨叫声在山林中久久回荡。僵尸们如同恶魔一般,在恶心的啃噬声中,一点?点?撕扯着他?的身体?,血液飞溅。于双娣皱着眉移开了眼。这?道士倒是有点?眼熟,好像是明家的明河青?但她不像于贵妃,对京中的事情不是很熟悉,当下只觉得这?血肉模糊的场景恶心。虽说在尸潮来临后,于双娣也见识过?很多僵尸吃人的场面,但是看到这?一幕,也难免会感觉周身凉冰冰的发疼,不敢再多看。然?而,奇怪的是,旁边那位伤春悲秋的大?小姐却?不曾移开视线,只是目色平淡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也没去看她身旁的人,只像是在说明天要戴哪对六棱花耳坠一样,随口道:“不要再随意受伤了,陆雪殊。”浓腥的血味逸散过?来,又被香炉中飘出的香洗淡,只有残存的一点?儿锈味。大?小姐依旧不曾移开眼,声音轻轻。“我会试着……努力活下去的。”另一边,于双娣的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去了。——她说的是什么屁话啊?活下去难道不是人类的本能吗?就?像是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困了要睡觉,心仪的对象要拉上炕。这?还要努力?这?还要试试?脑子都被僵尸挖走吃掉了是吧!然?而,陆雪殊似乎不这?么觉得,马车内的空气?干燥,但他?轻阖的眼睫却?被不知何处而来的细雨沾湿了。如同初次学?说话的懵懂稚童,明明是最简单的几个字,却?像是经过?亿万次重组,才终于得以振动他?的声带。“大?小姐,多谢。”见此,于双娣无语至极,当机立断地?捂住了还在甜甜睡着的佳怡耳朵。小孩子不能听这?个。这?简直是一对疯子啊!路人受害潮湿的?海腥味透过木板间隙传进来,房间内连一扇舷窗都没有,不知何处发出微弱的?黄光,被摇晃的?船体荡得一摇一摆,勉强照清了角落里“呜呜”叫着的男人。……等等,男人?应止玥眨了眨眼,刚从“登船的第二天我就又双叒叕陷入幻境,这样真的?好吗”的?想法中缓过神来,转头就?在看清墙角的坚固铁笼时,受到了更大的?冲击。笼子?内坐着一个身穿单衣的男人,他的?手脚被链子?栓在笼子?的?四角,无法移动。应止玥看着他手臂上肿起来的几条红凛子?,不由得纳闷地想,难不成这是什么暗室里藏着的?囚犯?可是,为什么要在他的?后背上?放置一个烛台?蜡烛随着海浪的?涟漪左摇右晃,虽然男人尽量维持稳定,然而每当?海浪轻轻拍打船体时,火焰烤化的?烛泪也跟着轻颤,悄悄滴下,在他白皙的?后背上?灼出“嗤”一声响。他抽泣着,发出一声变了调的?短促尖叫。应止玥:“……”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她不顾男人低弱的?娇吟声,转头看向房间的?另一侧。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的?一排牛鞭,在若隐若现的?烛光下发着森寒的?光,应止玥记得小时候在牧场里见过,那是用来驯服野生牲畜的?工具。有些鞭子?虽然很短,仔细看去才能发现上?面密密麻麻扎满了弯着的?小刺。她忽略了下面一溜烟的?拍子?和戒尺,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一串不长不短的?珠子?上?,尾巴坠着一个小环,看上?去是可以用手拉开的?。在烛光照不到的?时候,还会?自?己发出细微的?荧光。低靡的?古怪香味逸散开,带着点甜腻的?尾调,就?在应止玥蹙眉不解时,桌上?立着的?沙漏滴到了尽头,她听到另一个冷清的?声音开口说?:“到时间了。”还没等应止玥想清楚到时间是要做什么,她身体一轻,漂浮到了房间的?上?空,以一个非常开阔的?视角俯视下去。女子?面容英气?,烛光下的?眼睛细长,弯钩一样深邃,鼻梁高挺,唇线微微上?翘,显出几分不羁的?洒脱感。——正是于双娣。于双娣推开沙漏,拿起钥匙把笼子?打开,一把揪住男人脖子?上?的?翡翠颈圈将他扯出来,背上?的?烛泪洒了一地,蜡烛骨碌碌滚到了地上?。她不太耐烦地扯掉他嘴里的?抹布,轻慢地拍拍他的?脸,喝道:“叫什么?蜡烛这么个死物也能让你?爽是吧?”“别当?我没发现,今天?你?看了好几眼那位新上?船的?应大小姐,还冰清玉洁地让人家叫你?黄公子?。怎么了,看到一个女人就?这么兴奋?要不要我把你?拖到门口,让她亲自?见识一下你?身上?塞的?东西??你?说?,要是让她看到你?这幅不知廉耻的?放荡样子?,会?怎么想?”应止玥:“……”这怎么还有她的?事?哪怕是隔着眼睛上?盖着的?黑色绢布,也能看到他吓得瞬间惨白的?脸,哼哼唧唧地哭道:“不要,不要,只要你?……”闻言,于双娣勾了下唇,眉目柔软了几分,但揪着他颈圈的?手却不放松,毫不手软地将其掼在地上?,用靴子?踩住他保养得宜的?脸,狠狠地碾了过去,“狗会?说?人话?”“……汪、汪汪。”于双娣这才哼笑?一声,把脚移向他的?后背,喝令道:“我允许你?站起来了吗?四肢着地,给我跪着爬过去。”她伸手抓住墙上?的?马鞭,风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然后将它重重地落在他柔弱颤抖的?背上?,正好击中了那一圈已经凝固的?蜡泪。原来不是什么囚犯,而是——应止玥大受震撼。这是她在幻境里不用花冥珠就?能看到的?吗?“啊!!!”-清凉海风拂过平静的?夜色,连带着蜡烛照出的?一线光,也带着潮湿的?色调。沾了水的?巾帕擦拂过她汗津津的?脸,温柔地润过她因水分流失而微干的?唇。“姑姑,做噩梦了吗?”应止玥轻轻地抬起头,以便巾帕更容易地擦过脖颈上?的?湿汗,又?把腰间发烫的?五刑玉解开,丢到床的?另一边,含混道:“不是噩梦。”——倒是不如做噩梦了。然而,偏头欲躲的?下颌却被固定住,陆雪殊清新的?疏雨气?息罩过来,他并不相信,“可你?的?脸变得更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