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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梁坐回椅中,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儿子,流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色道:“你们还没有错?知道你最大的错误是什么就是惯用阴谋,不知阳谋!你自以为你自己做事隐秘,你就不想想这云字号在辽东的发展十多年这隐形势力多么强大,你知道云字号有个专门的密探机构叫做秘谍司么,你啥都不知道;这辽东上下哪里会没有他的暗桩子,你在府里说的话搞不好立时就能叫云字号知道你信不信,他们只是暗暗布置行动不去宣扬罢了;总兵府的秘谍隐藏极深,要不以前几件事端让我有了些许警觉,我还发现不了;知道为什么我不清除这些眼线么,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因为府里我已经全部暗地清查过了,却没有任何发现,只剩下朝廷所派锦衣卫不敢惊动,所以我怀疑秘谍已经潜伏进了朝廷辽东锦衣卫当中,借用锦衣卫的资源来掌握我们总兵府的一举一动,锦衣卫监视官员这是朝廷对官员控制的一种常态,尤其是我们这些边关武将更是敏感位置,越发不能也不敢去得罪;所以只能无可奈何的放任其行为;你看看这就是人的阳谋,叫你知道都无法有所行动。
你如果欲图谋银钱只要走上门去与柳老九商量,以他的豪迈性格必定应承于你加大额度,何须搞这些鬼祟手段?昌盛号原本在辽东最大的支持依靠就是我们,难道不紧紧抓住我们,还去捧素无往来的顾养谦臭脚不成?偏生你不与其有商有量,上来就要夺人基业,这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他柳老九能同意才怪了。
再有云字号关外势力也就是他们自称的青年军我早就知道多年,这支武装从纪律、战术到装备都是极为强悍,你以为我不想破坏和收入夹袋之中么,正是因为多次我对其中的人员进行暗地渗透或是明地里调用、许诺收买都无法收拢人心,这证明这支军队有其独特的利益共同诉求和精神诉求,因此我放弃了对他们的收买笼络,改为保持距离,提高警惕,逐步收集情报,谋定而动;好在这柳老九和他的青年军这些年很有分寸,把整体势力放到了远东地带,并没有让军事势力侵入到辽东地界,这是人知情识趣的表明态度避免和我们发生冲突,他们知道如何维持这辽阳远东平衡的状态,知道势力均衡才是地区势力生存的最大依靠;
傻儿子,放下你的痴念吧,世间的事不是你想就行了,要看人家想不想;现实状况是我们想收编青年军,人青年军并不想与我们合流,而我们又无力控制,怎么办?更要谨慎行事才对,可你们到好,要把关内的昌盛号收为己有,从人身上想要割出一块肉来,你断的是云字号青年军的生命线和一众人等的饭碗,这样一来人还不要和你们拼命?
知道上次为什么昌盛号不跟我们的打招呼,就喊着自在州知州张青燕一起,会同整个辽东的地方豪族去面见顾养谦么,这就是在给我们一个警告的信号,告诉我们这辽东昌盛号并不是只是依附于我们,他们也同样经营多年,扎根辽东,自己有着同样的人脉和势力,并不是外人想象的他们就是光靠着我李成梁度日。
你以为今天清河守备沈有容上呈军报,建州小奴城破身灭,咱们清河的亲信下属尽皆战死,是沈有容自己所为?他沈有容在辽东一无实力,二无依靠,身边只有百人不到的亲军,能把我军事实力不弱的小奴儿给灭了?又能借此机会把我们在清河的属下亲信铲除?沈有容是人不是神,没有人给他助阵加油,没有人出人出马出刀枪,他拿什么来灭努尔哈赤,拿什么来除去我们的亲信,掌控清河守备区?这很明显是青年军同沈有容勾结在一起干出来的事情,就是还不清楚青年军同沈有容有何种关系,还是同顾养谦挂上了勾连,但不管何种情况,都只能说明你这是活生生的把本来可以争取的一股力量推到了我们的敌人那边,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为别人白做嫁衣。”
李如桢听到这里神色惨然,涕泪交加紧紧趴伏于地上说道:“父亲大人,孩儿知错了,为了家族的利益,父亲不如拿我的项上人头去和云字号赔罪。”
“拿你的人头到不至于,但是别以为我做不出,与整个家族的延续相比个人又算得上什么,不要说你的人头,就算是我的人头也是随时可以拿走;现在辽东的局面我们已经非常被动,清河守备区内我们的人员已经基本消亡,这块势力肯定被顾养谦夺了过去;这年头人心不古,在这边军阀门之中,往常被我等打压之人比比皆是,此时碰到外部诱因,还不各个群情激奋,墙倒众人推么;沈有容伙同青年军灭了努尔哈赤定然从他哪里得到了不少对我们不利的证物并把这些东西交给了顾养谦,这些东西就是灭亡我的杀手锏,夺命器;
但是我想目前顾养谦未必会对我等动手,这辽东目前离开了我李成梁,顾养谦一个人还真玩不转;他必须扶持一个能够替代我的人才会一脚把我踢开,要不然这边疆局势如果因为我的倒台而动荡,顾养谦自己也脱不了干系;这段时间就是我的机会,咱们要更加紧密的抓住辽东各个阶层的利益核心,只要我们能够巩固在整个辽东势力的根部,顾养谦不敢拿我们如何,最多就是让我下台,不会伤及性命和宗族势力;
这辽东边患多年从未停过,异族蛮人从来是不服王化的。只要异族还在,我们李家人丁依然兴旺,我们就有被朝廷重新启用的机会,可以蓄势以待东山再起之机;因此我们一定要牢牢巩固我们在辽东的基础,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为我们所用;昌盛号在辽东上结官员,下通百姓,是一个良好的中间媒介,我们应该尽力利用昌盛号的财力与影响力同我们之间多年来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关系,上下勾连这才是自保之道;退一万步说,将来如果朝廷要对我们李家下毒手,咱们还要指望柳老九搭把手,能帮我们保存苗裔去远东避祸,不至于断了香火,毕竟远东之地朝廷也无力管辖,多数是名义上的管制罢了。
也别再废话了,今晚连夜你们两弟兄就和我一起去柳家堡见见柳老九,按照我了解他的性格很是四海不会记仇,事情只要说开了,应该能一笑泯恩仇,毕竟这事还没有做绝,我们一定不能再把关系弄僵了,就算是不帮我们,也不能把他们弄到对立面上去,你现在吩咐下去准备好,等会儿吃了晚饭就走。”李成梁微闭双眼靠着椅背,满脸疲惫的说道。
李如桢与李如楠如丧考妣似的点点头,转身下堂准备去了,李成梁看到这两位难兄难弟的摸样摇摇头,心里挂念着老大李如松,要是他在这里就好了,能给自己解忧分愁;指望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哪是完全指望不到。
接着李成梁又把思绪带回了云字号身上:唉,柳老九啊,柳老九你算是给我出了道难题,这件事确实错在我的儿子,不过我也算是对得住你,堂堂朝廷二品官员,忍耐下了你杀我属下,破我计划的怨气,漏夜赶去你家给你道歉赔罪;如果你要再不识趣,你也就不要怪我不念多年的兄弟之情。
我要真心和你撕破脸皮,借口蒙古来犯,带兵出征,以假道伐虢之计,直接灭了你的昌盛号,最后咱们谁都不能好过;希望你真能明白,在这辽东你我两家要相互借势保持一种微妙平衡才是上上之策。
想到这里李成梁觉得身上疲乏不堪,不由得有些感叹自己确实老了,双手用力搓动面皮,接着合闭双眼,决定小鼾片刻,以免晚上没有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