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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李成梁的道歉态度柳原凯是相信的,因为依照以往的经验看,李成梁也是一个一诺千金的人,他要是不想同你和解会使用各种计谋算计你,但绝对不会来跟你玩什么道歉之类的把戏,李成梁的性格就不是干这种事情的人;当然他这么突然的到来和如此低的姿态就更加说明了一个问题李成梁遇到了很大的麻烦,比与云字号为敌更大的麻烦,因为李成梁并不是能轻易低头的人,让李成梁感到措手无助的事情,应该不会是一件小事,想到这里让柳原凯刚放下的心不禁又提了起来。
袋烟工夫,几人来到柳家堡正堂,柳原凯先请李成梁等人去更衣间换下铠甲,穿上常服再来叙事,大家都能轻松写意些;有道是客随主便,李成梁欣然允诺,当步入更衣室内见到由柳家堡准备的衣服极为贴身,仿佛量体裁衣一般,从这细微的层面解读出了柳家堡对自己等人情报事物详尽无比,要不怎么连这么细微的细节都能准备到位,李成梁感到今天这场仗并不好打。
几人上堂后,虽然彼此之间误会还在,但都是场面人礼数都不能缺失,于是众人重新见礼,分宾主坐下。李成梁刚坐下,就发作起来,高声呵斥道:“你们这两个孽畜还有脸大马金刀的坐下,还不与你九叔叔扣头认罪,今天我把话放在此处,如果你九叔叔不能饶过你二人,我定然也不会放过你们。”
李如桢同李如楠二人闻言,快步来到大堂中央,推金山倒玉柱扑通一声跪伏在地,口中不断称呼:“还请九叔叔宽恕,我等子弟一时被猪油蒙了双眼,竟然做下这忤逆触犯长者之事,但凭九叔叔处罚,我等决无异议。”
此时大堂一片沉默,柳原凯从椅子旁边拿起一根千年枯藤的旱烟杆,慢条斯理的抽了几口,然后在铜制痰桶边沿,嘡嘡嘡敲了三下,愤愤不平的说道:“我说李四哥,你这出戏唱给谁看,怎么欺负完了我女婿还不够,又上门来欺负我这把老骨头么;既然哥哥今天上门,我就把这话照直了说,这年头青酒红人脸,财帛动人心,这个道理老汉我活了快六十了难道还不知道么;可不是我说你李老四,要银子你开口,只要我柳老九有,就是卖裤子当家产也给你凑上;你要觉得在昌盛号中的股份少了,开口嘛,我难道还能不给你调剂?但你李老四不地道,连句招呼都不打,想要独占独吞,你要说就弟兄我一个人也罢了,我自己回老林子里死绝了也就是了,不过是个老棺材青山何处不埋人;可现如今我好歹拉家带口,一大家子的张着嘴嗷嗷待哺,你想把所有的都拿去连点渣都不给我剩,是准备这让我一家人饿死是不,这是要绝我老九的后?李四哥唉,我的李四哥,你这么赶绝我就不念念当年一个头磕在地上,三炷香点在炉中的交情么,是不是有点忒不仗义了。”
霹雳啪啦的一席话把李成梁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说的李如桢和李如楠二人臊的恨不得有个地洞让自己钻下去;不过他李成梁里明白,这说归说,骂归骂,只要柳老九肯说话并且愿意让自己说话,这就好办,就怕他连话都不愿意说,哪就彻底断了沟通的意愿了;看来自己来之前的揣测是正确的,柳老九还是当年哪个炮仗脾气,匪性子。
想到这里李成梁流露出一脸倦色,长叹一声道:“老九啊,咱们有六年没见吧,还是小莹丫头去世的时候咱老哥两见过一面吧;你不知道哥哥的难啊!看看哥哥这头发,全是白的你找的到半根乌发么,我才比你大一岁啊!老兄弟,我也不怕和你说,我是真难;你是知道我性子的人,从来不是贪财好色之徒,要不当年你我也不可能结成弟兄;这几年为什么大肆敛财,收罗美女,说透了也是被逼的。”
怪眼一翻,柳原凯打断李成梁的话,恨恨的说道:“嘿,真正是奇了,这世道新鲜;听说逼娼、逼赌,还真没听说过逼贪的。”
李成梁苦笑连连,摇了摇头,往后面椅背一靠仿似全身的力气被抽尽了一般开声言道:“你这狗脾气还是和当年一样,别急,你听老哥我把话说完,说完了你有什么牢骚怨气今天老哥哥在你府上还不任由你发落么,难道还怕我跑了不成。你没听说过逼贪,嘿,这世道还真就有这逼贪的。我李成梁自认也不是什么好人,这当官发财也是人之常情,从古至今皆是如此,但我李成梁当年就曾发过宏愿,一不能残害小民,二财帛要取之有道,所以大侄女和我说入股昌盛号,我是万分同意;可时局是不断变化的,十多年前状况和今天完全是两个概念。可以说我李成梁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完全是被迫无奈,被活生生的世道给逼成了如此模样。
原本张江陵在的时候有他为你在朝廷保驾护航,我们这些下面的人只要实心任事就好了,可这颗遮风避雨的参天大树说倒就倒了,唉~~!”
李成梁一副痛心疾首的摸样,站了起来,走了两步挥动双手,激愤异常的接着说道:“老弟,你知道我为了自保花费了多少心思么,这别的先不说就这请罪折子、自辩折子你知道我写了多少份?不下三百份!他娘的,结果呢,狗屁都没人应答。
从我四处碰壁,到处受到刁难开始,我才知道了这官场道道的艰难和黑暗,有位明白人告诉我,这年头不贪你就是大罪,你就该死,不但你该死,你全家都要死!你不贪,人要想了,这天下的官员都贪,就你李成梁不贪你想干什么?邀买人心,心怀异志?你想学文臣的清廉道学名垂千古么,你一浊气武夫怎么可能有气节名声,那你图啥呢,是不是要图谋不轨意图造反呢?嘿,老弟你说说,这不是硬生生要把一个好人逼成坏人,要把一个正常人活生生的给逼疯了么。
随着政局的日益动荡,对张江陵的属下清算越来越厉害,这场**下对我的指控越来越严重,我和戚帅两人被人贯上‘南戚北李’的称号,被称为张江陵在军中的哼哈二将,没多久,戚帅轰然倒台,先从北调到南,然后一撸到底啥屁玩意都不是,戚继光这人我是很佩服的,绝对是有大本事的人才,百年国朝他可以算是蝎子粑粑独一份,绝对有功于社稷国家,可又怎么样,听说他退职在家不但要受到锦衣卫的监视控制,而且贫困潦倒,连吃药的钱都拿不出来,这就是忠臣良将的下场?
由此我从被动的贪财,变成了主动贪财而来,我被大明朝这从上到下一群人面兽心的东西逼的喘不过气来!老弟弟,你说说我要是不贪拿什么钱去送给那些朝中重臣,让他们妙笔生花为我说话,我家老大你是知道的,说实在的,不是我老李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他绝对不比你们家莹丫头差,一身本事尽得我的真传,可又如何,哪些文官一句父子不能同朝重臣,说要让我们父子能有个善终,就把他调到京里去管捕快,这说是管捕快,其实还不就是挂起来当了人质么,谁也不是傻子不是?没有他们这些文臣死人说活的两片嘴皮子,我这武将喊的声音再大也没有蚊子响亮,怎么能够上达天听;而没有人替我说话,那时节我恐怕早就被莫须有的罪名弄个全家入狱,身死族灭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