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不想穿着囚衣死‐‐&rdo;
他水无表情地摇头。
芳子没有多话,既无人情可言,只好作罢。她无限怜惜地,一再用手扫抹这凉薄的料子。白绸布,和月员&rdo;
那一年,她七岁。
她一生中第一件和服,有点缅怀。
她还哭喊着,企图扯开这披在身上的白色枷锁呢。扯不掉,逼得爱上它。是一回&ldo;改造&rdo;。
&ldo;我是中国人!&rdo;‐‐她根本不愿意当日本人。但中国人处死她。
那一年,她七岁。
一个被命运和战争捉弄的女人,一个傀儡,像无主孤魂,被两个国家弃如敝展。但她看开了;看透了,反而自嘲:
&ldo;不准,也无所谓了。枪毙是我的光荣‐‐像赴宴,可惜连穿上自己喜欢的晚装也不可以。&rdo;
芳子又向狱吏提出:
&ldo;可以写遗嘱吗?&rdo;
他又望定她,不语。
芳子把身上所有的金圆券都掏出来了,一大叠,价值却很少。她欲放:
&ldo;连个买纸的钱也不够。&rdo;
狱吏递她一小片白纸。
芳子在沉思。
他道:
&ldo;要快,没时间了!&rdo;
她提笔,是远古的回忆,回忆中一首诗。来不及了,要快,没时间了,快。她写:
有家不得归,
有泪无处垂;
有法不公正,
有冤诉向谁?
芳子珍重地把纸条折叠好,对折两下,可握在手心。解嘲地向狱吏道:
&ldo;我死了,中国会越来越好!我一直希望中国好,可惜看不见!&rdo;
狱吏一看手表。
她知道时辰已到,再无延宕的必要,也没这能力。生命当然可贵,但……
脸上挂个不可思议的神秘笑容‐‐只有自己明白,赌博开始了。
她昂然步出牢房,天还有点冷,犯人都冻得哆哆嗦嗦。芳子不觉打个寒华,但她视死如归,自觉高贵如王公出巡。
几个人监押着她出去了,犯人们都特殊敏感,脊梁骨如浇了冷水,毛骨悚然。不知从何时开始,有人哼着这样的歌,唤咽而凄厉,带了几分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