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彻一没有说话,只是低著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就转过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接下来的日子里,战火消弭,日式平房重归和平,再度变得幽静。
知道书眉即将离开后,这对兄妹不再有任何争吵,却也不曾说过半句话,彼此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却把对方都当成隐形人。
张家夫妇看在眼里,更是觉得心疼。他们以为,兄妹平时吵吵闹闹,到了真要分离时,开始感伤,觉得依依不舍了。
吵闹并不是件坏事,如果没有感情,对彼此只会生疏淡漠,哪会吵得那么激烈,每次都像要掀翻屋顶?
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而他们之间,缘份似乎特别浅薄。
那个远在国外的舅舅,态度十分积极诚恳,虽然工作繁重,分身乏术,却特地派了秘书前来,登门拜访过数次。
纵然张家舍不得,法院那儿仍是下了判决,夫妻两人就算是再不愿意,也必须乖乖放手,含著眼泪,开始为她准备行囊,带著她东市买衣服,西市买文具,南市买土产,北市买图书,活像是在替女儿办嫁妆。比起张家夫妇的感伤,书眉倒是冷静多了。
克服最初的沮丧情绪后,她很快的振作起来,鼓足精神,开始筹备即将来到的海外生活。虽然说,她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是法官有令,她非走不可。
话说回来,既然确定要离开,在临走之前,有些事情,她也必须好好盘算,作个了结才行──
确定要离开张家、离开台湾的前一天,是个蝉声不绝的炎炎夏日。
接近傍晚时分,张彻一穿过绿篱笆,走入自家庭院里,刀凿似的五官上,有一抹阴沈的神色,就连刚刚赢得的胜利,都没能让他露出笑容。
夕阳的余晖照拂著整栋屋子,日式的拉门被推到两旁,从外头就可以瞧见光亮整洁的门廊,以及一尘不染的客厅。
书眉独自坐在餐桌旁,双手捧著一个餐盘,乌黑的长发绑成辫子,垂落在膝上,那清秀的眉目、文静的模样,在昏黄的阳光下看来,美得像一幅画。
听见脚步声,她猛然抬起头来,明亮的眼儿滴溜溜的一转,立刻看见走入屋内的张彻一。
漂亮的小脸先是尴尬的撇开,思索几秒后,她频频吸气,凝聚勇气,之后才又转过来,忐忑的直视那双深幽的黑眸。
&ldo;大、大哥,你回来了啊?&rdo;她主动开口,神情紧张,声音意外的有些儿颤抖,说的话更是无关痛痒,明显是没话找话说。
张彻一脱掉球鞋,迳自走到沙发旁,把篮球扔进书报架里,然后好整以暇的坐进沙发,一头埋进报纸里,完全没有搭理她。
&ldo;大哥,那个、那个──&rdo;她再度吸气,被他无情的反应刺伤,声音抖得更厉害。&ldo;爸妈还没回来,我想,你比赛结束后会肚子饿,所以替你捏了一些饭团。&rdo;她说道,端起餐盘往沙发走去。
报纸略微下挪几寸,一双黑眸盯著她,眸光中满是怀疑。
&ldo;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rdo;
&ldo;我没有。&rdo;她辩驳著,站在沙发旁,楚楚可怜的望著他。
张彻一看了她几秒,随即又把视线转回报纸上,拒绝相信她的诚意。
他有第一手的惨痛经验,知道这个小女娃儿,可不像外表看来那么纯真无害。这几个月来,他们交手过无数次,这个小魔头虽然只有九岁,但是论起狡猾的程度,可是不输给成年人。
等不到回应,杵在一旁的书眉又说话了。
&ldo;大哥──&rdo;
&ldo;我不会上当的。&rdo;他冷酷的打断,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小小的身躯气得发抖,红唇中逸出伤心的呜咽,痛苦得像是被他痛揍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