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的蹦出一个为自己辩解的念头——是因为他之前不知道,是因为没有人跟他讲过。
他不知道。
不知者无罪。
刘于清心里松了一口气,脸上再次露出那种得体的笑容。
就像之前同样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一样。
自我安慰,自我开脱,最后再自我麻痹。
他如果再平庸一点,那么连这种自我安慰都能省去,因为他连思考都不需要。
可是,他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
刘于清骗不了自己。
他很清楚知道,其实这些疑惑并不是突然一下子冒出来的,它们很早就存在了。只是在那个时候,他总能找到借口来安慰自己,从而对其视而不见。
现在已经到了他没办法视而不见的地步了。
他无法像往常一般,掩住自己的耳朵,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因为就算掩住也阻挡不了那巨大的喧哗。
他仿佛深陷这声音的漩涡里,在那如黑洞一般的中心,无数的手在朝他伸过来。这些手是过去无数次的视而不见,自我麻痹后留下来的痕迹,如今它们全都找回来了,来找他报仇来了。
它们在喊着,哭着,闹着,那是一张张曾经见过的,属于底层百姓的脸,有的已经麻痹,有的还处于痛苦当中。
发生在他们的苦难都曾被他下意识的忽略,甚至视为正常的。
于是心安理得的忽视,心安理得的视为不见。
。
但……真的正常吗?
这曾经冒出来的一点点疑惑,后来被他死死的按住,掐住,直到它再不曾跳出来闹腾为止。他以为它已经死去了,如同一同消失的天真,被扼杀的幼稚,死在了父亲冰冷带着失望的眼里,死在了同伴看异物一般的奇怪目光里。
直到如今,那小小的,曾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疑惑,像是吸进了无数人的鲜血一般,变成一个可以把所有人都吞噬的庞然大物。
他再不能那它如何了。
不正常。
他站在他未曾死掉的疑惑,也是他未曾完全消失的良知面前,它已经不是一开始的疑惑,它是无数受难者发出来的咆哮——
它在大声的咆哮,不正常。
明明是很庞大的声音,但是刘于清过去却好像从没有听见。
但是这一次,他听见了。
于是——
轰——
刘于清心中的围墙坍塌了。
那是夜以继日,不断自我欺骗建立的高墙,它把所有那些底层的平民,普通的人排在墙外面,它遮住了刘于清的眼睛,在它的耳边诉说着带着毒汁的美好谎言。
如今,它坍塌了。
外面的阳光照进来。
刘于清看到了,高墙外面的世界。
·
商家是一群有着极高嗅觉的动物,他们总能知道哪里有来钱的生意,然后蜂蛹而至。
一群家世优渥的年轻学子,他们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降临这平平无奇的小镇,然后做了一件轰动所有人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