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苧声音放小贴近耳边,认真听他说完。宋律师说大概率会赢,但不建议这么做。他最是清楚温苧的家庭情况。大学前都是靠叔叔家的拉扯生活,说不欠他们是假。虽然后来温苧将那些年用掉的生活费全数还回去,可她始终还不了人情债。都是亲戚,还是不要撕破脸。温苧早就不把他们当亲戚了,他们对她甚至不如外人。父母意外去世,她被叔叔一家收养,却被当做克死父母的灾星。婶婶嫌弃家里无端多了开销,从未给过她好脸,叔叔又是个妻管严,在家里毫无发言权。就连小她好几岁的温狄都学会欺负她。一家人,如此讨厌她,却在别人提议把她丢掉时严词拒绝。温苧那时还不懂他们什么想法,或许只是怕外人说闲话,觉得他们冷漠无情。直到成年那天,宋律师找到她。原来,父母有大笔遗产留给她,只是要等到她成年后才可以自由支配。温苧不知道,婶婶却清楚。在她拿到那张数额巨大的存折时,他们便开始跟她计算这些年在她身上的付出。除了必要的学费,六年,吃穿用度不过五万。帐没算错,婶婶却不乐意。死不承认只在她身上花了这些钱,最终要求律师在合同上打下天价。几乎要了那笔遗产的全部。宋律师帮她驳回,一来二去,倒是比原先少了大半。他们收了钱,再也没跟温苧联系过。直到听说她和宋子译在一起。温苧回了消息,道她再考虑一下。二十万不是小数目,她的能力还没办法负担。一想起要因为这种事再次跟婶婶打交道,她便觉得一阵晕眩。可以的话,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跟他们见面。“温苧。”一道声音将她拉扯回现实。她即刻敛起不好的情绪,歪头认真看他:“迟先生。”迟宴一愣,探身靠向她耳边:“困吗?”察觉出她心情不好,却不想主动提起。猜想到大概是跟“宋”有关,他就更不愿探究了。温苧点头:“有点。”她的作息一向规律,搁平常这个点,都不知道在做第几轮梦了。迟宴很轻地嗯了声,而后问她:“我送你回去。”更不像是问句。温苧没推脱,她明天还有很多工作。迟宴指尖轻敲桌面,在旁人将注意落在他身上时,沉声道:“先走了,你们继续。”不容拒绝的口吻。迟宴起身拿了风衣,顺便把温苧的外套一起拎着。温苧跟孙雨涵打了招呼,两人一前一后朝出走。包厢门关上,孙雨涵瞅了眼落寞而坐的弟弟,低头叹气。弟弟终究是香不过霸总啊。路过舞池,迟宴将外套展开,挂在温苧肩上。温苧正想回头道谢,手腕却被突然拽住,她没站稳,直直跌进他的怀里。冷调的木质香里,多了几丝酒气,却一点也不难闻。身后跳舞的男人慌忙道歉:“对不起啊,没看见。”扭得太入迷了,差点撞上人。迟宴难得冷脸,只觑他一眼,后者便讪讪离开。那力道,要是真撞上,她至少得落得个摔倒的下场。温苧舒口气,从他怀里出来。外套倒是真掉在地上了,还挨了那男人几个脚印。纯白色的针织衫平添了几个印花。迟宴俯身捡起,端量片刻,把另一边的风衣递给她。“穿这个吧。”她要拒绝:“不……”迟宴直接给她套上了:“你看起来,比我更需要它。”温苧的长裙是短袖款,在这样的气温下的确略显单薄,她抿着嘴唇,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两人刚停在酒吧门口,就有穿着蓝色马甲的人凑上来:“迟先生吗?”迟宴朝他颔首,掏出车钥匙。接近深夜,路上没什么车。迟宴自上车后便阖眼假寐,他酒量好是真,喝了这么多没点反应就太奇怪了。温苧不时看他两眼,观察情况。男人眉头紧锁,脸颊微红,倒是比平常更显得亲近。车内暖气十足,只吹了一会儿,温苧便也泛起困来。她右手握拳放至唇边,试图遮挡住打哈欠的动作。顷刻间,眼角沾染了湿意,眼皮也愈渐沉重。昏昏欲睡之际,温苧手机震动。上一秒的困意随之消散。宋律师似乎很忙,总在她发出信息许久后才会回复。其实最后一条她是没打算等的,毕竟时间如此,正常人都该休息了。她点开语音。“不用谢,温温,有事可以随时找我。”宋律师和温苧父母是旧友,按年纪也算长辈,便随他们叫她小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