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稷从那天那场官司以后,又处理了一些事情,就离开了宜市。说不清为什么,他莫名觉得有些窒息。想离开这里,去静一静。大多数人,可能只有感同身受一番,才能真正体会到别人的想法。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江季姝当初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宜市。是他逼的。都是他逼的。可他现在这样,却都只能怪自己咎由自取。如果他早些看明白自己的心意,不纵容,立场鲜明一些,就一定不会发生那些事。直到杨梦打开电话,问他,“我上次说的那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把季姝和孩子都叫来吧,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呢?”
周稷正好在电梯里,听到这话,放在一侧的指节曲了曲,喉头滚动。这事还真不能好好说。他没这个资格。那边,杨梦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我叫了不少人,到时候把孩子的身世一公布,再选个好时候,你们把订婚礼和婚礼一办,一切都顺理成章的,多好啊。”
听到这里,周稷已经不想再听,他打断,直接问,“什么时候?”
杨梦哦了一声,“明天下午六点。”
说完,反应过来他是在岔开话题,又叮嘱起来,“这可是大事,一天不成,我这心就一直悬着,你别这么敷衍。”
她每每想到孩子和周稷那样想象的眉眼,心里就止不住地难受,明明就是她的孙子,哪里有流落在外的说法。况且,就算江季姝和岁岁先前不知道因为什么和傅家扯上了关系,可现在,傅家母子也离开了啊,也没见江季姝跟着一起走,不是吗?说到底,杨梦觉得,这孩子一定得留在周家。周稷耐着性子,声音淡淡,“我知道了。”
说完,不等对面回应,直接把电话挂掉,然后连饭也没吃,就直接开车回了宜市。郝闻听说这事,当晚就打电话把他叫了出来。“稷哥,到底什么情况啊?你那天不是开庭了吗?然后人怎么就走了。”
那天除了个谭律师,他们这些人,是一个也没去,后来也没任何消息传出来,然后周稷直接就离开了,他们心里别提有多好奇。如果官司打赢了,也不该是这么个情况啊。可又怎么会输呢?周稷这人,明明永远不会输的。所有人都这么想。周稷轻挑了下眉梢,长腿一迈,侧坐在沙发的一侧,然后手上拿着骰子玩了两下,神色却晦暗,远远不如表现出来得这样云淡风轻。“还能是个什么情况?”
“输了。”
输了!!?卧槽!这怎么能输了。这话一出,几个人瞬间静默下来,可这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又都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毕竟,周稷对上江季姝这女人,会发生什么好像都不是多么奇怪的事情。萧怡景咽了口唾沫,胳膊肘戳了下旁边的卫段,“你听清了吗?稷哥刚才说的是什么,他说他输了?”
卫段也觉得不可思议,愣愣地点头,差点结巴起来,“是……是啊,没听错,你没听错。”
周稷嗤笑,“有输就有赢,你们这副样子做什么?”
几个人又是一惊。这话虽然说的对得不能再对,可也得看是从谁的嘴里说出来的啊,从周稷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惊悚。对,没错,就是惊悚这个词。简直没有比这更恰当的了。在周稷这里,从来只有赢,不会输。周稷把手上的骰子发出去,发出脆响,往后仰了仰,觑着眉眼,眸底下是深沉不见底的暗色。他从前也是这么觉得的,他这样的人,怎么会输呢?可江季姝好像告诉他,教会他。他总有输的一日。气氛有些尴尬,郝闻把张大的嘴巴合拢,这边开始活跃起气氛来,“行了,都别在这傻愣着了,赶紧,该干嘛干嘛去,都好好玩。”
这话一出,凝滞的空气瞬间被打破。萧怡景连忙顺着杆子往下爬,“对对,哥几个难得聚一次,快,去再叫点酒过来。”
这一晚,周稷喝得有些醉。他酒量其实一直不错,可这次大概憋闷了很久,连带着人也更容易醉些。他朦胧半醒的时候,突然就想起有一次喝醉。那天,忘了是因为什么事了,也是很多人一起,他玩得还算尽兴,喝到最后,江季姝正好打来电话,声音糯糯的,“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顿了会,可能害怕他生气,又补了一句,“外面下雨了。”
“我害怕你回来太晚不安全。”
他突然惊醒,直起身子去拉窗帘,然后把窗户打来。有人问他,“稷哥,这怪冷的,怎么还开窗,是下雨了吗?”
里面的声音实在太大太嘈杂了,如果不是她打来电话,他不会知道外面已经下了这样大的雨。周稷点头,“对。”
那头的江季姝可能是听到这里的动静,犹豫了会,再开口,带了点失望,“我差点忘了,你今晚回来吗?”
那段时间,他们的关系处在还算可以的阶段,她打来电话,下意识想告诉他外面的天气,可却忘了先问一问,他会不会回来?毕竟,那不是他唯一可以去的地方。老实讲,周稷也记不清他那时候在想什么了。可切切实实地,他笑了一下,然后问了一句,“回。”
“你要等我吗?”
他语气漫不经心,这话说得也随意,仿佛突然这么想,也就说出来了。那边很久没人说话,过了会,江季姝好像才反应过来,“啊……等,我等你,我在家等你回来。”
这最后一句话,她声音压得有些低,周稷听着,心里有些痒,突然就很想见她。外面的雨突然飘进来,打到他脸上,醉意也一瞬间没了大半。他彻底清醒。然后转身,拿了外套就往外面走。郝闻在后头问,“稷哥,这就不玩了?”
他步子微顿,然后没怎么犹豫,开口,“家里有人等。”
听得一众人都震惊起来,嗅到其中不寻常的意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