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想了想,他又自嘲一笑。也对,在江季姝眼里,他周稷能比得上谁呢?自然是拜托谁都不会拜托他。江季姝听到这个回答,知道不是李衫说的那个可能性,心神瞬间一松。她缓了口气,然后开口,“我知道了,那……”说到这里,她有些说不下去。这个时候,岁岁身边只有周稷,就算让别人过去一趟,只怕也没他在那有作用。可经过上次打官司那事,在岁岁的问题上,她实在开不了那个口。她的话顿住,周稷也不急,就那么等着。过了会,才开口,语气沉沉,“我会在这里看着他的。”
说着,又强调一遍,“我在这里陪着他,直到出院。”
良久,江季姝嗯了一声,说,“那有什么你给我打电话。”
周稷应下来。然后,两个人都没了话,这才挂断。周稷猛然间发现,这居然是他们这段时间以来算得上最心平气和的一次谈话。江季姝放下手机,这才突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她真的不敢想,如果真的是最坏的那种可能,连周稷也无计可施的话,她应该怎么办?李衫也担心,一直坐江季姝旁边陪着。看她这样,连忙问起来,“怎么样?怎么说的?”
“周稷说岁岁发烧了,这会已经被他送到医院了。”
李衫看了眼手里的手机。距离江季姝刚才给周稷打电话到现在,也不过才过了四十分钟。这么来回一趟,就只费了这么点时间。……这事果然还是得周稷来才行。她也长松了一口气。“送到医院了就行,有周稷在,肯定没事。”
有周稷在。这四个字在江季姝的心头转了一圈。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哪怕以前在一起三年,她都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安全感。那时候,他大概从来没给过她。十分钟以后,江季姝才接到江季恪的电话。“姐,我刚在律所呢,那阵手机关机了。”
江季姝有些累,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刚才那事,她抿唇,回他,“刚才联系不上岁岁,有点着急,就给你打电话了。”
江季恪啊了一声,有些惊慌,声音也没了刚才的镇定。这么几天以来,他也算了解岁岁。知道他把接江季姝的电话看得有多重要。“我现在就回去。”
“岁岁发烧了,刚才我联系了周稷,他已经从那把岁岁接走了,现在在医院。”
江季恪闻言,那电话那边愣了会。才不可置信地反问,“周稷?”
经过上次那场官司,他以为,江季姝和这人大概永远不会再有任何联系。江季姝嗯了一声,也没多解释。“我等会让他把地址发过来,你如果有空的话,去看看岁岁。”
江季恪沉了口气,“好。”
江季姝点开周稷的对话框。一瞬间,有些恍若隔世的错觉。距离上次她主动点开这个人的聊天界面,好像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她斟酌片刻,打字。【把医院的地址给我一下,让季恪过去看着岁岁。】【也不好太麻烦你。】周稷收到这两条消息的时候,刚在病房看着医生给岁岁挂上点滴。他走过去看了看岁岁的脸蛋。然后凝眉。这小家伙。还……挺会长。鼻子很翘,弧度美好,像极了江季姝。有些地方也挺像他。也怪不得那些人一见岁岁,就看得出来这是他周稷的孩子。他就这么垂着眉眼看了好一阵。然后想。如果岁岁是在他和江季姝身边长大,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可他没有做一个父亲的经验,也很少去观察一个小孩子是怎么从那样小长成现在这样,实在有些想象不到。唯一能想象到的,居然只有江季姝抱着孩子笑的模样。仅有的几次看到母子俩在一起,他能看得出来,她是个很温柔有耐心的母亲。可这样的情绪也只维持了不到片刻,就看得江季姝发来的消息。他的神色一滞,有些不快。什么叫不好太麻烦他???他眼不见为净,把手机屏幕熄灭,当作没看到。可刚出病房门,手就有些痒。脑子里头全都是刚才看到的那两句话。他微微仰头,然后无可奈何地把手机拿出来。他没用文字,直接按了语音。“我就在这,守着岁岁也没什么。况且,就算官司输了,我也还是他父亲……以前,我也没怎么跟他相处过,好歹让我尽份心,嗯?”
江季姝消息发过去以后,就一直握着手机在等消息。看到过来的是语音以后,微愣,然后凑到耳边去听。他的声音有些低,嗓音带着他独特的味道,还用了循循善诱的口吻,没了以前的骄傲霸道,江季姝有些措手不及,一晃神,就成了免提。李衫正好走过来,听到这么一句,完完整整,从头到尾。她一瞬间就听出来这到底是谁的声音。然后走过来,看着江季姝,开口,“这……这是周稷说的话?他也会这么……温和?”
她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到了最后,用了温和两个字来形容。可江季姝也很少听周稷这么说话,内心的震惊完全不亚于李衫。半晌,才点头,“是他说的。”
李衫瞥了眼江季姝的手机,看到她上面发出去的消息。“那现在怎么办?人家都这么好声好气说话了,最重要的一点是,血缘上的羁绊吧,是怎么也消除不掉的。”
于情,她也怪周稷当年纵容叶知暖,才让江季姝受了这么大委屈。可于理,站在岁岁的角度上,确实不能完全彻底地断干净。江季姝握着手机,视线落在周稷发的那条长达十秒的语音上,良久,才嗯了一声,“就先让他陪着吧。”
李衫说的,又何尝不是江季姝顾虑的。可她和周稷已经到这一步,再无转圜的余地。她想了想,打字。【好,那就麻烦你了。】周稷看到这条消息,不知为何,心上的石头忽然落下。似乎江季姝这么点态度上的松动,对他而言,也算是个难能而可贵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