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沙发上,拥着被子,手里捧着杯热水在喝。燕图南端来一盆热水,蹲在他面前,将他两只脚抓过来,脱了袜子,放进热水里。郁白初放下水杯,弯腰道:“我自己来……”燕图南避开他的手,将他的脚按在热水里,一边帮他清洗一边帮他按摩,整个人都低着头,一直没有说话,沉默得有些出乎人的意料。郁白初心里一咯噔,隐约感觉,他今天似乎不怎么开心。“小息?”“为什么要跟姜玫玩雪?”姜玫是饰演女主林霜的演员,他们在剧组几乎不称呼真名,所以乍一听,郁白初还愣了下。“导演说涟衣跟女主的镜头太少了,让我们又补了场玩雪的戏份,所以你那时候就来了吗?”“嗯。”燕图南声音低低的,怕郁白初以为自己在生气,又说了句:“我看你们玩儿的很开心,就没有过去,导演不让我过去打扰你们,他说我过去会影响你。”“啊,是这样的,导演说你在的时候我总是看你去了。”燕图南手上的动作顿了下,忽然觉得所有的阴霾都一扫而空了,面容和缓下来。他抬头看着郁白初,犹豫了下,像是在纠结要不要开口,半晌才说:“所以哥哥你是为了拍戏才跟她一起玩雪的?”“嗯,拍完我不就跟你回来了么?”这话确实是真的,郁白初跟除了燕图南季阳以外的人亲近不起来,有时候燕图南还没来,他宁可一个人坐着发呆,也不喜欢去跟别人说话。他很清冷,人也沉默,其他演员都不敢轻易打扰他,只有导演跟化妆师陆栀会经常来找一下他,跟他说两句话。郁白初在剧组里每天就两件事,拍戏跟等燕图南。燕图南每次一来,他就会像初融的冰雪,整个人都有了生机,所以导演总不让他在拍摄期间多跟燕图南说话,怕他一不小心就把涟衣的清冷感给丢的一干二净。到了晚上,三人吃过饭分别休息。燕图南依旧等季阳回房休息后再偷偷出来,他来到郁白初的房间,见郁白初脸烧红了,便找来温度计,想再给他量量体温。郁白初摇头:“不要了,刚刚量过了,已经快退烧了。你上来吧,明天早上还要去试戏,我们早点休息吧。”燕图南见他不肯量也没办法,用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见确实不烫手了,才稍稍放心,掀开被子上了床。郁白初忽然想起什么:“我们睡一起,会不会把病气传染给你?”“不会,睡一起不会,唾液交换才会。”“……”“哥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郁白初伸手放到他紧绷的脸上,轻轻摸了摸,温柔地笑了笑,说:“好啦,我知道你什么意思,睡觉吧,晚安。”郁白初是个天生的病秧子,以前每年流感盛行的季节,他都会请假在家,不然就得重病到在医院度过下半个学期。所以今年冬天的亲哪燕图南是半夜凌晨三点被烫醒的。郁白初睡在他身旁,已经完全烧昏迷了,小脸贴在他胸前,双眼紧闭,嘴里不停呼出热气,身子软的好像一滩捏都捏不起来的泥。“哥哥?”郁白初没有回应,他额前的发已经湿了,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即便是上次宿舍高烧,燕图南也没看过他这个样子,说不慌那是骗人的。燕图南捞起手机先给苏白打了个电话,现在是深夜,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苏白明显刚被吵醒:“喂?小七爷,怎么了?”燕图南已经在打电话的过程中穿好了衣服,他将手放在郁白初额头上试了试温度,眸色随着温度而变得深沉,很烫,他沉声道:“马上开车过来岳麓新城接我。”“好的七爷,我现在就过来。”这就是燕家从小培养下的助理,优秀机敏,知道什么时候不问废话,永远将服从放在第一位。凌晨时分的京城虽然也有跑夜班的出租车,但遇到的概率并不大,燕图南不可能会拿郁白初去赌,所以即便冒着身份暴露的风险,他也要将电话打回燕家,找人过来帮忙。挂完电话后,燕图南就直接将郁白初连人带被子抱起,走时还不忘先拿条湿毛巾放在郁白初额头上,先帮他物理降温。苏白的车技很好,速度非常快,燕图南刚下楼没多久,他就已经到了。苏青也在车上,看见燕图南上车时怀里抱着的人,愣了下问:“是郁家少爷吗?他生病了?”“发烧,我叫不醒他。”燕图南的表情看起来很凝重,他单手护住怀里的人,抬声问开车的苏白:“给医院打过电话了没有?”“打过了七爷,他们说已经准备好输液的工具,就等我们过去了,其实您刚刚打120让救护……”“我不想再看见他躺在急救车上。”燕图南的声音忽然冷了下去。苏白怔了下,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再,但现在也容不得他多想,赶紧加快速度往医院里冲。到了医院后,郁白初被送进了急诊室,燕图南刚把他放到床上,还没来得及把手收回来,昏迷中的郁白初忽然开始剧烈咳嗽起来,他死死抓着胸口的衣服,捂着嘴,咳到最后都直接伏在床上开始干呕了,眼睛红的可怕,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外冒。燕图南还抓着郁白初的手僵住了。看着眼前的人,他第一次意识他到底有多脆弱,好像只要轻轻碰一下,就要碎了。“小息……”郁白初最后居然是被自己活生生咳醒的,他抓着燕图南的手,轻声安慰:“没事的,别怕,我很快就好咳咳咳……”燕图南最终被医生请了出去。他站在病房外,听着里面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每一声,都是在要他的命。他想起了上辈子郁白初跳楼身亡。当时楼层不算太高,下面又刚好有树木挡着,所以郁白初没有当场毙命。路人打了急救电话找来了急救车,当时郁白初的手机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联系方式,急救车上的护士拨通了他的电话,燕图南在电话里,清楚地听着郁白初痛苦的、垂死挣扎的声音。那时候,就伴随着这样一声又一声的咳嗽。他是后来才知道的,郁白初落地的时候肋骨全部断裂,其中一根当场戳进了肺部,肋骨刺破血管造成肺内出血引发极度呼吸困难。所以,郁白初最后其实是在窒息中离开人世的。从上救护车到最后被推进急诊室的十几分钟里,他仿佛受了场极刑,燕图南至今不敢去想他当时到底有多绝望。“七爷,没事的,不要担心,温度降下来就好,刘医生对这些病症很拿手的。”苏白见燕图南始终盯着病房,忍不住上前安慰,他其实不理解只是发个烧而已,为什么小七爷会这么着急,从没有见他这样过。苏青买完夜宵回来,递到燕图南面前想让他先吃点东西,却被轻轻推开,燕图南忽然道:“这家医院的疗养水平还是不行。”苏白说:“已经是国内顶尖水平了,郁少爷这一个多月身体不是好多了吗?”燕图南打断他:“好多了他今天就不会烧成这个样子。”苏白默默闭嘴喝苏青递过来的八宝粥。“国内有没有特别厉害的中医?”燕图南忽然问道。“中医?”苏青眨眨眼睛,像是猛地想起什么来,说:“之前老太太身体不好,先生有为她请过一个老中医调养身体,效果很不错,调养了年多,上下楼梯都不用拐杖了,年前飞了好几个国家旅游。”